愛過，輕輕放下

與劉暢分手八個月時，情人節到來了。那時，我的內心并沒有恢復平靜，我沒有新的感情，也忘不了劉暢。和劉暢分手是因為劉暢堅持去上海，而我卻不想離開廣州。而且我們兩人的性格不是太相投，有許多早就破裂的端倪，工作的分歧只不過是原因之一。大家都是平靜的人，最終的分手在情理之中。

可是，分手后我發現，我最終忘不了劉暢，這方面我并沒想象中的理智。我發了一個短信給劉暢：情人節歡迎我去上海嗎？算作一次別離和紀念，好嗎？我神經兮兮地等待著劉暢的回復，都這么長時間了，真不知劉暢怎么想，如果拒絕，那會是一件多么難堪的事。

半個小時后，劉暢還是回了短信：如果你愿意，就來吧。沒來過上海吧，歡迎你來。我的欣喜在預料之中，依劉暢的性格，他不會讓我難堪。我準備好了幾件漂亮的衣服：黑色印花長裙，大V領顯出女性的嫵媚；煙灰色的披肩配玫紅吊帶是經典的傳奇。我把衣箱收拾好了，又把火車的車次以短信的形式告訴了劉暢。

火車到達上海的時候，我早已梳理好了頭發，涂上了淺淡的眼影，那件皺褶長襯衫穿在黑長褸中是我旅行的最愛。雖然不知結果如何，但這次分別的重逢同樣讓我心動不已。

可是走出檢票口的時候，我左顧右盼沒見到劉暢的身影。正焦急時，一個理著平頭穿著深灰色休閑衣的小伙子走了過來，笑著問我：“是林燦嗎？”我疑惑地點頭之后，他笑著接過我手里的東西，說：“我叫任泉，是劉暢的朋友，這幾天公司派他出差，讓我來盡地主之誼吧。”說著，試探地望了我一眼。我的心一下就涼到了冰點：劉暢顯然在回避我。

可是來了，是沒辦法走的，否則顯得太沒度量。我跟在任泉后面，他帶我去了一家小酒店。這家小酒店是上海的一幢舊樓房改造的，有著小庭院、雕花欄桿和落地玻璃門，平常都是要預訂的，價格不貴，很多人慕名而來。任泉看著我的臉色慢慢地緩過勁兒來了，說：“還滿意吧，劉暢跟我說過，你是個極有情致的女孩，這樣的地方很安靜，適合你。”我回過頭謝了他。他讓我先休息一下，呆會兒他來接我吃飯。他開玩笑地說：“喜歡吃什么隨便點，劉暢掏腰包。”

我洗了臉，躺在床上，把臉埋在潔白的枕頭里，高大的梧桐樹影子正透過格子窗欞照進來。我心里有些埋怨劉暢：不是因為劉暢，我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來上海，情人節讓別人陪我是一件多么尷尬的事。

還是有些累了，睡了一會兒，電話鈴就響了，是任泉的聲音：“下來吧。今天情人節，我是單身漢，就算是你陪我，好嗎？今天我們有個單身聚會，就我沒有女伴。”我這才釋然，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馬上下來。”

本來不想怎么打扮的，后來轉念一想，不枉別人麻煩一場，總得給人面子。我把帶來的煙灰色羊毛大披肩拿出來，那件玫色裹胸讓我的女人味呼之欲出。我淡淡地掃了一下胭脂，涂上了珠光唇彩。

任泉已經在院子里等我了。他看著我滿意地笑了，伸出手做了一個紳士狀，示意我出門。沿著上海干凈的小街道走，滿街都是情人節的玫瑰，鮮花的香味一下包圍了我。畢竟和陌生的男人在一起，面對濃濃的情人節氣氛，我還是有些拘謹。任泉看了我一眼，在一家小花店前停住了腳步，買了一束帶著水珠的香水百合遞給我：“這種花適合你。花兒屬于美麗的女孩。”

那天晚上，滿街的女孩拿的都是玫瑰，只有我拿著清雅的香水百合，顯得與眾不同。街上的人都在側目。任泉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任泉帶我去的是一家干凈的小火鍋店，他說：“我是聽劉暢說你喜歡吃火鍋的，溫暖。”這句話讓我的心暖洋洋的。任泉的朋友都來了，加我們一共是六人。情人節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餐廳畢竟是少數：在有情致的燈光下，情侶們兩兩相望，含情脈脈。我有些感激任泉的安排，這樣至少讓我免去了尷尬。

一切的順其自然讓我的胃口不錯。我發現那一天全都是我愛吃的東西：細嫩的羊肉片、生熗紫包菜、基圍蝦還有冰口啤，闊口玻璃杯里還有苦瓜汁，也是我的最愛。雖然這個情人節過得莫名其妙，但面對這么好的進餐環境和可口的美食，我的心情有些異樣。所有的男士都夸獎我漂亮，一頓飯吃得我輕飄飄的，愉悅而輕松。鮮美的火鍋吃得熱火朝天，然后我們一起碰杯：情人節快樂！在座的每一個男孩都送了我一個小禮物：有的甚至只是上海紅房子里的一小塊椰絲蛋糕，用漂亮的包裝紙包著，同樣讓我感動不已。

飯后，我們去淮海路上的小教堂里聽贊美詩。那天上海難得地下了一點小雪，細碎的雪花讓情人節更有氣氛了。徐家匯的小教堂里人不是很多，唱詩班在輕輕地誦著，我的心在一霎那間空靈起來，那一刻我的眼睛有些濕潤，我被自己感動了。有些情懷是可以和愛情無關的，它們會凈化你的心靈。

走出教堂時已近深夜，我們步行去外灘，朋友們都散去了，任泉負責送我回酒店。小酒店的小花園里還有客人在喝酒，熒熒盞盞的燈火閃閃爍爍，美極了。我把大捧的香水百合放進了前臺的玻璃花插里，對任泉說：“謝謝，這個情人節我覺得很特別。”任泉頓了頓，說：“別謝我，要謝謝劉暢吧，其實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他遞給我一樣東西，說：明天在飛機上看吧。那一晚，我遵守了諾言，沒有打開那個小包裝。第二天早上太陽出來了，我拎著行李走出了酒店，那個二層樓的小酒店像家一樣在陽光中溫暖著我的視線。

在飛機上，我打開了那個小包裝，劉暢的話躍然紙上——林燦，請原諒我的爽約，其實我并沒有出差，我想聰明的你，一定知道我的借口。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做法：真正的傷害不是分手，而是知道一切不可挽回時仍堅持毫無意義的溫情付出，那樣的結果我們都明白意味著什么。我安排我的朋友們去陪你，但愿上海之行沒有讓你失望，如果有的話，那是我的罪過。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在那一刻，我明白了劉暢的良苦用心，他告訴我，他已將我放下，也告訴我，要放下他，因為那樣才是對彼此最恰當的保護。

很多年后，我早已平靜地放下了劉暢，卻不能忘記那個特殊的情人節，劉暢、任泉以及那一群不知名的朋友給我的一個美好的夜晚，他們是那樣的真實。生命中除了情愛，還應該有溫暖啊。

那一縷上海徐家匯的陽光，留在我生命中最美麗的角落。

（實習編輯嚴曉川薦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