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8日,是我的生日,這一天,我一歲了,”40歲的佘祥林說。
從一個精壯漢于,到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兇手,再被無罪釋放,佘祥林整整在監(jiān)獄中度過了11年。2005年3月28日,妻子張在玉的“復活”,迅速洗清了佘祥林的不白之冤。
如今離妻子“復活”之日已整整一年,在這一年當中,備受關注的佘祥林身上究竟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化?佘樣林案,又會給中國的司法體制帶來什么樣的悄然變動?
與女兒一起成長
20跖年3月22日,佘祥林告別故土,移居宜昌。之所以選擇來宜昌定居,就是因為女兒佘華榮在這兒,他想爭取創(chuàng)造更多的條件,與女兒在一起,“我虧欠女兒11年了,該盡一盡做父親的責任了。”
自從佘祥林走出監(jiān)獄的那天起,女兒就再沒離開過父親一步,這個十幾歲的姑娘甚至連晚上睡覺也要與父親擠在同一張床上。
在這期間,佘祥林知道了女兒這些年外出打工所受的委屈,所以,她對女兒已在廣州談了男朋友并不打算過多干涉,“你想,一個女孩子,父親把母親給殺了,外人會怎么看她?她太需要一個堅實的臂膀來依靠了,那男孩子我見過,是個好人。”
對于女兒的紅頭發(fā),父女見面的第一眼他就看不順眼,可女兒開玩笑說父親思想太保守,還停滯在11年前的老觀念上。最終,女兒還是聽從了父親的建議,在去三峽職業(yè)技術學校上學之前,把頭發(fā)變成了黑色。佘祥林說起這些,顯得極為興奮:“女兒還是聽我話的,但我不會干涉她太多,我倆在一起就像是朋友。現在,我的主要任務就是與女兒一起成長。”
女兒自重返校園之后。剛開始佘樣林及學校老師都擔心這個已輟學好多年的姑娘會跟不上,町沒想到不出半年的時間,她的學習成績就躍居全班前三名,還被同學們選為班長,現在是校衛(wèi)生部部長。佘樣林對女兒的學習成績及在學校的表現尤為滿意,“只要她愿意卜,就是上大學,出國,我都供她。”
近來一段時間,佘祥林經常會看一本名叫《中國司法賠償》的書,這是本巾中國社科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國家法官學院陳春龍教授寫的專業(yè)書。但他得在放大鏡的幫助之下看,因為他的眼睛只有0.1的視力,那還是在廣州做過手術之后才恢復到的最佳狀態(tài)。畏光,專注地凝視就會惡心和眩暈,一位著名眼科教授無奈地表示:“他的視力無法校正,亦不能配戴眼鏡。”雖然眼睛的疼痛使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將這本近四厘米厚的書看完,可佘祥林說:“我一定會想辦法看完的,盡量多學一些法律知識,以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最起碼能開導那些孤力無援的人們。”
拿著錢像捏著母親的命
“有人說我是因禍得福。”佘祥林毫無表情地說。有人問他近百萬元的賠償值不值。“拿著這些錢,就像把媽媽的生命捏在自己手里。”
在被宣告無罪釋放那天,佘祥林首先來到母親的墳前,“她死時沒有閉上眼睛,父親用力才撫上她的眼瞼。但在下葬時,她的眼睛仍然睜著。”
在家的那段日子,佘祥林經常會到母親的墳頭卜香,并坐上許久。順便,他也會給當年被誤認為妻子的那具無名女尸的墓坑上—炷香,“她也是個可憐人。”
2005年10月27日下午,佘祥林獲得了京山縣公安局賠償的45萬元,其中包括他的母親楊五香被關押后死亡,公安機關支付的死亡補償金22萬元。加上荊門市中院的賠付,佘祥林及其家人累計獲得70余萬元國家賠償。此前,雁門口鎮(zhèn)政府還向余發(fā)放了20萬元生活困難補助款。佘祥林說,家里人對這個數額是滿意的。
佘祥林首先用這些錢給最小的弟弟梅林在京山縣城買了一套房子,因為這個弟弟受他牽連,至今沒成家,況且這么多年是他一直帶著女兒佘花榮外出打工。
年前,佘祥林還花兩萬多元錢在自家的老屋后面給父親蓋了幾間新房,因為父親不愿離開故土。
婚姻是第二次投胎
1994年4月11日,囚涉嫌殺害結發(fā)妻子,余祥林被湖北省京山縣公安局刑事拘留。在經過三級法院的四次判決之后,1994年10月,佘被判死刑,佘祥林上訴后,湖北省高院認為此案疑點重重,發(fā)回重審。1998年6月15日,京山縣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佘祥林有期徒刑15年。
佘祥林至今仍不能明白當初妻子張在玉離家出走的具體原因,他只是一個勁兒地恨恨重復:“她就是心胸太狹窄,誰遇著這樣的女人誰倒霉”。
雖然前妻張在玉現在已經在山東結婚生子,但余祥林還不時與她聯系,就在幾天前,她還在電話中埋怨佘樣林,說在她懷孕期間的一個晚上,鄰村放電影,她好想去看,可佘祥林當時因為姐姐不去,也就決定不陪她去看電影了,這事兒到現在她都不能原諒他!
佘樣林苦笑道,她這人心眼兒太小,十多年前的一點小事兒她能記到現在。“我不否認我們結婚期間有過美好時光,可總體上,我們的婚姻是不幸的”。
現在佘祥林對婚姻有了更深的體味,他總結說:“婚姻是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是父母給了你生命,可這第二次投胎決定了你的大半輩子要過啥樣的日子。”
在佘祥林床前的書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一摞摞已經拆閱的信件,有數百封,來自全國各地。
一名殘疾人講述自己的奮斗經歷后提出與佘祥林共勉:“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都是‘死’過兩次的人,還有什么不能面對?”
北京的一位王小姐很欣賞他能夠11年苦求清白的“硬氣”。王是一所外語學院的畢業(yè)生,曾就職于深圳一家知名企業(yè),并被公司派往阿根廷工作。回國后,她在北京一家電視臺做過主持人,王小姐說,她在這座城市里看到了太多的虛偽和丑惡,所以“佘祥林身上的純凈更顯得珍貴。”她還打算帶他出國。開眼界,見世面。佘祥林對王小姐表達的愛意沒有信心,并憂慮對方在與自己的交往中受到輿論傷害,“我不是不想成家,只是沒遇到合適的,我想找一個能與我同甘共苦,并且懸殊不是太大的愛人。”
撥得云開見月明
經過整整一年的適應社會,余祥林正式走上工作崗位,成為深圳某啤酒公司宜昌地區(qū)銷售總經理。
由于所銷售的啤酒在宜昌市場剛剛起步,余祥林決定一家一家上門推銷。他來到了葛洲壩一家酒軒,當他笨拙地遞出平生第一張名片時,酒軒胡老板足足愣了一分鐘,喃喃問道:莫非你就是京山的佘祥林?
得知實情,胡老板爽快地讓佘祥林當天就送來3箱啤酒。
佘祥林感慨地說,這是他出獄后做的第一份工作,今天售出三箱啤酒不多,可是終于找回了自信!
司法體制的悄然變動
佘祥林的重獲清白與自由,被評淪者稱為一個偶然因素改變的司法冤案。
佘祥林殺妻冤案一經披露,輿淪頓時嘩然。由佘案引發(fā)的對中國司法體制弊端的反思及司法改革的討論成為一時之熱點。
在去年4月15日國務院新聞辦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卜,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萬鄂湘說,怎樣用司法手段保護人權、保護尤辜;出現疑罪的時候,是疑罪從無還是疑罪從輕;到底是聽從民意還是聽從事實等,這些都值得思考。
在佘祥林案發(fā)生后,湖北省政法系統(tǒng)進行了專項整改活動,集中查㈩有問題案件27個類別,采取定領導、定專班、定責任、定時限的辦法,進行了認真整改。
隨著佘案等重大案件的披露,高檢有關負責人明確表示,對刑訊逼供的監(jiān)督將作為今后偵查監(jiān)督工作的重中之重。由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研究中心組織的公安訊問制度試點工作在全國三個基層公安局展開,偵查人員在訊問犯罪嫌疑人的過程中,允許律師在場、錄音及錄像,
去年10月26日,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人民法院第二個五年改革綱要》,明確提出,將死刑核準權統(tǒng)一收歸最高院行使。最高院相關負責人表示,死刑核準權的收回,對于落實憲法規(guī)定、保障人權無疑具有重要作用。
(劉蕊薦自《家庭主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