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不出的鳥聲（組詩）

孤 獨

只有一撇一捺

他是君王，沒有臣仆

檐下的所想所思

皆為天倫、自由

干凈的山河沒有游客

惟一建筑是最老的學(xué)府

無花無葉的林子里

藏著極樂的所在

誰有支付能力

誰來享受

身處的季節(jié)難以辨認(rèn)

寂靜的沙土上

掛著不朽的瓜果

誰有足夠耐力

誰來采摘

人與鳥

人與鳥的區(qū)別，不是

看見看不見的翅膀

鳥兒，徑直睡到樹上

人，要把鳥趕跑

把樹砍倒

躺在樹上

想著另一張床

銀牙閃亮

銀子是真的

被擁簇在空缺的位置

成了耀眼的明星

老掉的歲月替換主角

更多的事故或故事

尚在未知的路途

空洞的現(xiàn)場

硬銀子咬著軟銀子

笑語碰出銀鈴的脆響

銀牙一顆一顆閃亮

小小銀行

在各自的嘴巴里開張

夜色無邊

夜色無邊

除了這陳詞濫調(diào)

沒有別的聲音

我在流汗

窗后的靈感橫空出世

一道閃電過后

天邊聽不見雷聲

風(fēng)暴何時到來

沉悶的心在冒煙

有人用自己的血漿

涂抹紙做的天空

會不會是一種徒勞

黑暗中

是誰在庇護我

杠上開花

我用春天編織的籃子

拎著秋天的果實

翻山越嶺

一切是送給她的

虛掩的門內(nèi)

響起熟悉的聲音

酸疼的雙腿

忘卻了路途遙遠

她從麻將桌上抬起頭

朝我投來一瞥

緩緩舉起的右手，猛然

拍在臺面上

大喜過望地高喊——

“杠上開花”

大裂谷

山的一道傷口

不肯閉合

想要說些什么

兩半凹凸齒紋

咫尺相對

還保存當(dāng)初的吻痕

風(fēng)雪夠不到

它的深底

空中飄動時間的花朵

久遠的契約

無處承兌

在深夜的缸里

不見一粒糧食

沒有一滴水

良心靜坐，充當(dāng)

腌漬的鹵菜

夜的中央

閉闔的肉眼，干瞪著

自己的腦袋

忽然，異想天開

水從星星的眼孔

垂直傾瀉下來

靈魂，在缸里淋浴

聽另一個世界

往日清亮的聲音

顯露真實可愛

倘若全沒有這些

天也塌不下來

真要是天塌了下來

權(quán)當(dāng)一頂缸蓋

樹

我們看到的樹

確切地說

是樹干、枝葉和花果

透過枝椏，可以看到

日月、天空和鳥窩

我們甚至看到

暮色吞沒陰涼下的小路

看到清晨的葉片

滾動小小的露珠

我們看到樹

覆蓋了半截黃土

永遠鮮活的土下

深埋著肆意想象的藍圖

我們看到的樹

迎風(fēng)而動

我們看到的樹

根本沒動

生氣的石頭

跌倒在長滿青草的山坡上

草叢露出的亂石

把我包圍

沒有發(fā)出聲音

我是一塊柔軟的物體

并不堅硬

忍不住爬起來

搬起一塊石頭

狠命砸向另一塊

一下，兩下，三下

砸到第四下

石頭之間蹦出了火星

我給弄糊涂了

這到底是石頭對石頭生氣

還是我對自己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