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喜宴》到《斷背山》的歷程
李安在1993年拍成《喜宴》,然后經歷《理智與情感》、《臥虎藏龍》等大制作的歲月,12年后再回到低成本的電影制作,當中經歷了怎樣的過程?沿途的體驗是怎樣的風景?
李安強調了最大的分別在于個人的心情,《喜宴》是家庭倫理故事,而《斷背山》則側重愛情的感覺,兩者包含的(色性)相異。同時,在拍完《喜宴》之后,在戲劇元素以外,李安開始著重電影拍攝的技法,學習如何通過場景帶動故事和人物的流程。然而,從《喜宴》到《斷背山》,他依舊堅持愛情或人倫故事背后的社會含義,他說單純的抽象背景拍攝愛情故事是不可能的,人物背后必須連著家庭、社會及人際關系的脈絡,以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結構帶動情節的發展,而低成本的電影創作往往能給予他這種發揮的條件,尤其是《斷背山》類似史詩故事情節,由生活的碎片組合而成,布局上差不多沒有劇情元素,因此人物的家庭狀況和社會關系顯得尤為重要。
事實上,《喜宴》的喜劇色彩濃厚,《斷背山》則更加貼近日常生活的片斷,結局卻相對地沉重,或許這就是李安所言的心境的變異,帶來兩部電影在厚度和難度上的不同,后者在沒有劇情延展的結構上,通過生活的場景敘述復雜的感情觀。
父親形象與父權意識
李安談到了父權的意識,無論是《推手》或《喜宴》,還是《斷背山》,電影中的父親(甚至岳父)都是高高在上,不可理喻、威嚴、無法接近的,甚至帶有點暴烈的意味,父權與男同性戀不斷拉扯張力,幾近無法共存的局面。
談起父權,李安從個人成長的背景說起,從小到大擔任明校中學校長的父親一直都象征高大巍峨的身影,因而形成他懼怕父親的心理,這種心理反射一直延伸至他成年以后的電影世界,一方面不能避免父權的壓抑,一方面又不得不依存這份壓抑的力量,因為他的成長和培養來自父權的網絡,既掙脫不了,有時候也必須回到這個起點才能獲取安全的感覺。父權是中國倫理的體現,而家庭是社會的縮影,所以李安認為透過父權意識的參照便能折射社會的狀態。
女性認同與時代哀歌
看《斷背山》的時候,焦點在兩個男主角的身上,但男主角身邊的兩位妻子也令人難忘,這是李安在原著的基礎上,根據劇情的需要不斷添寫戲份而成的,目的是要增加視野的角度,作為受害者的妻子如何在社會環境限制下無法理解和處理丈夫同性戀的婚外情,并因而牽動更多的婚姻悲苦。李安說在觀影的狀態里,女性不一定認同女主角,若是這樣便太簡單了。而片中的兩位妻子,活到中年累積了許多苦難,這是人生階段不能避免的遺憾,只是她們的遺憾回蕩了時代的悲鳴,如能由此引發觀眾的同情,便已經達到他心中的冀望了!
李安,健談、誠懇和謙厚,對身邊的事物敏于觀察和記識,對自身的文化根源處于自身的文化沖擊下勇于思辯,他不停強調仍有許多事物要學習和摸索,他愿意邊做邊學,自己做不來就閱覽書籍來幫助解決問題,或許是這種不斷修養自我的氣度和對世界的關懷,使我們對他的電影生涯仍充滿期待……
(洛 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