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酒

　　中國素有“禮義之邦”的美名，民間流傳最廣的，卻是“無酒不成禮儀”。在酒文化被炒得最為熱鬧的現代，喝酒的一套套禮儀中，最基本的該是勸酒了。因為本人不善勸酒，而且“心太軟”，架不住被人勸酒，對酒場中善于勸酒的人，佩服得真是五體投地。
　　勸酒的數量，越發叫人難以承受了。早先，每人不過兩杯，說是哥倆好，至多不過“桃園三結義”，大家都恭喜發財之后，至少要干四杯，四杯不過癮，干脆來它個六六大順，聽說還有堅持“十全十美”的；現在是連酒杯也不用了，勸酒者一上場，隨手抓起茶杯、茶碗、小碟子，先滿滿斟上，自己一飲而盡，“先喝為敬”了，然后呢，再一碗碗斟滿，雙手捧起，禮數周到，態度堅決：一再言請。這時候的勸酒者就有了君臣二相，說是君，則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說是臣，則象是忠貞不貳的諫臣：我已經喝了，你還能不喝?這時候的被勸者，伶牙利齒的，還要耍點滑頭，作垂死的掙扎，笨嘴拙舌的，不免嘴嚅喏而手顫抖，雖然沒有鋼刀架在脖子上不眨眼的英雄氣慨，但在周圍一片：“就是3911(劇毒農藥)，喝了又該咋著”等激將語的包圍中，也只得做一回視死如歸的勇士，象易水之濱被送的荊軻，雙眼一閉，仰脖子灌下去——死活由它去罷。
　　踢球講究臨門一腳，勸酒講究開頭一碗，只是不知道這“下馬威”，在不在三十六計或孫子兵法中。
　　勸酒之后，少不得吆五喝六，猜枚劃拳。這是北方獨有的景觀，據說在南方的餐飲場所，是要被當作耍猴一樣圍觀的。現在劃拳，以桌上的酒杯多少為限，論盤。一盤都是七八杯，且都要劃上三盤以上，這樣下來，酒量差的，不是象鄭州人說的“喝竄了”，就是熟透的蠶一樣，頭歪在椅背上夢周公了。酒量大一點的，臉色由紅到白，由白到青，舌頭由軟到硬，平時沉默寡言的人；這時候也口若懸河，高談闊論起來……
　　真是所謂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一些人為逃避勸酒，早在衣袋里裝了藥片，遇見勸酒的也好有個擋箭牌。然而再狡猾的狐貍，也休想逃過獵人的眼睛，精明的勸酒人早已總結出了規律：對紅臉蛋、長發辮、身上裝有白藥片的，要加倍警惕啊，說不定哪一回疏忽，讓他們殺個回馬槍，后悔都來不及!
　　每次看到斟得滿滿的，泛著燈光的酒碗，我總是想起閃著寒光的鬼頭大刀，只是在大刀驟然舉起之時，聽不到蹩腳的電視連續劇中總能聽到的那一聲吶喊：“刀下留人——”
　　我們總想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結果呢，清醒沒有留住，醉啦。
　　
　　(吳軍薦自《皖西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