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戰火中的中國勞工

秦　軒　夏　晨

以黎沖突狼煙四起，但仍有不少中國勞工留守以色列，在戰火中討生活

7月19日夜里，程鴻從特拉維夫坐車回到海法。

自7月12日黎以開戰以來，以色列的海法地區始終是黎巴嫩真主黨襲擊的重要目標。就在程鴻回來的前一天，真主黨向包括海法在內的以色列北部城鎮發射了若干枚導彈和喀秋莎火箭。

但是程鴻還是決定回海法。“我放心不下工地上的工程。”程鴻對他在特拉維夫的同事說。

隨后，程鴻去車站花24謝克爾買了回海法的票。他的老板也希望他能回來管理工程。“這邊很安全。”老板說

程鴻是在以色列的2萬多中國勞工中的一名。2002年8月，他和國內一家國際勞務輸出公司簽訂了合同，花了近7萬人民幣，取得了赴以色列的簽證。打那以后，他一直在以色列務工，現在是中國土木工程公司旗下的一名工人。

“回到海法那天晚上，大街上空無一人。”程鴻告訴記者。

在炮火中討生活

7月12日，黎巴嫩真主黨襲擊了以色列的邊防哨所，引發黎以沖突。第二天上午9點左右，程鴻聽到了襲擊警報。不一會兒，程鴻和同伴在工地6樓的防彈房里看見3顆火箭落入遠處海法港口的海里。“爆炸激起了很高的水柱。”程鴻說。

接著，程鴻看到兩顆火箭擊中海港的圍欄。他發現，在襲擊警報拉響的半個小時以內，裝載著各國貨物的集裝箱全都轉移了。

于是，程鴻也決定轉移。當天下午，他坐公交車去了特拉維夫。

兩天后，程鴻所在的中國土木工程集團公司開始組織還沒來得及走的職工撤離海法，前往特拉維夫。7月17日和18日兩天，海法城里已經沒有中國勞工了。

20日，公司中陸續有7個中國勞工從特拉維夫回到海法，他們都是今年春節前剛剛到以色列來的。他們聽說海法這邊還算安全以后，就急忙趕回來打工。他們為了來以色列打工，已經向國內的中介公司支付了十多萬元的費用。他們得加緊打工，把欠的債都還上。

不過，戰爭的爆發并沒有使工人的工資上漲。在海法的工地上，中國工人每天依舊工作10小時，拿42美元的工錢。

程鴻說，到8月7日為止，在海法的中國勞工大約有20多人。中土公司有4名職員和13名勞工留守海法。

以色列大使館的新聞官艾思卡告訴記者，他估計在海法的中國勞工數量可能會更多。因為除了合法的勞工以外，還有不少非法的中國勞工在那里工作。

為了勞工們的安全，中土公司做出了一些安排。十多名工人并不住在海法，公司將工人安置在特拉維夫的北大站營區居住，每天早晚派班車接送，在海法的工地與特拉維夫之間往返。工人的交通和住宿都不用花錢。

北大站營區能夠容納1000人居住。該營區隸屬于以色列的紹萊伯萊公司，是當地的一家大型建筑公司。該公司雇用了一些羅馬尼亞人和中國人在北大站營區打掃衛生或者經營食堂。

其余在海法留守的中國勞工則住在紫羅門營區。兩個營區里都設有兩間防彈房，海法的工地旁住宿樓里每戶也都配有一間防彈房。

“工地幾百米外就是以色列的導彈發射架，看到它我就覺得安全了。”程鴻說。

每天程鴻都可以聽到三四次空襲警報，時間一般在中午12點和下午3點。下午5點到6點半之間，有時候也會有空襲警報。

8月6日晚上7點左右，程鴻一下聽到兩次空襲警報。這一天，黎巴嫩真主黨的一枚火箭彈打死10個以色列人。以色列媒體稱，這枚火箭彈直接打到了人群里。

不過，程鴻表示，他晚上睡覺時還是覺得挺安全的。

從黎以開仗那天起，程鴻每天要和家里通三次電話，向家里報平安。家人看到電視報紙上充斥著有關黎以沖突的報道，就會很緊張地問他情況，而他總會回答說：“放心，這里很安全。”

事實上，戰爭沒有改變程鴻留在以色列打工的決心。他從24歲那年就出國打工，在俄羅斯、新加坡先后打過不到3年的工，可是他在以色列已經干了5年多了。“在以色列打工的待遇最好。”程鴻說。他還告訴記者，他的女兒已經在念大專，媳婦在鄉辦廠做工，他是家里的經濟支柱。

受歡迎的中國勞工

“在以色列的中國工人以勤奮出名。”以色列駐華使館新聞官艾思卡說。他表示，中國工人在以色列很受歡迎。

據以色列《國土報》報道，2005年，中國向以色列輸出約1900名勞工，占其當前引進合法勞工的6%。

艾思卡介紹，如果把在以色列合法和非法打工的中國工人一起算上，總數估計在2萬人左右。

長期在以色列生活的中國人曹新女士也向記者提供了一個類似的數據。她說，在以色列的合法中國勞工約有1萬多人，還有1萬左右是非法身份。曹新曾是《北京－特拉維夫》雜志的記者，該雜志專門為在以色列的中國勞工提供資訊和服務。

在2002年以前，在以色列的中國勞工數量最高達到10萬人。但在2005年5月，沙龍政府對外籍勞工進行了清理。艾思卡表示，那次清理是針對全體外籍勞工的，原因是在以色列工作的外籍員工數量過多，達到了以色列總人口的10％。

據艾思卡介紹，中國勞工赴以色列的基本流程是：以色列公司根據需要向中國的人力資源中介進行申請，由中方人力資源公司招聘勞工。

不過，以色列官方也許并不知道，中國勞工在應聘時往往都要向中介公司交付巨額費用。

《耶路撒冷郵報》8月1日報道，以財政部長在海法召開的經濟內閣會議上宣布，將向以色列北部劃撥1億謝克爾重建經費（約1.8億元人民幣），并在黎以沖突結束后立即成立北部重建小組。

在以色列的中國勞工主要從事建筑業，因此，這一戰后重建計劃將可能為中國勞工提供大量的工作機會。

處境悲慘的非法勞工

在亂象橫生的中東，像程鴻那樣的合法勞工至少受到法律的保護，而非法勞工就沒那么幸運了。

在以色列的非法勞工，有的是簽證過期后還滯留當地，有的是從埃及或巴勒斯坦偷渡過來的。由于在以色列打工的待遇相對優厚，因此，很多人仍然愿意鋌而走險。

據曹新介紹，為了將中國勞工弄到以色列去，一些中國的中介公司會不擇手段。在金錢的誘惑下，一些以色列人會向政府寫申請，比如家里的老人需要照顧、家務活沒人做等等，以此來獲得雇用外籍勞工的指標，然后將這些指標以每個五六千美元的價格賣給一些中國的中介公司，這些中國公司轉手就把這些指標賣給了中國勞工。

通過這種途徑獲得簽證的中國勞工到了以色列后，中介公司會給他們安排別的雇主，因此他們的實際雇主和護照上的合法雇主不一樣。這種情況一旦被以色列政府發現，這名勞工就會被剝奪合法身份。

在以色列定居的華人范雨臣教授在他的新書《生活在約旦河西岸》中，記錄了很多有關中東華人的故事，其中講到一個因走投無路而成為巴勒斯坦雇傭軍的非法勞工。

范教授向記者介紹說，2000年巴勒斯坦人民起義期間，他在一個猶太人定居點外面發現，一群和以色列士兵對峙的巴勒斯坦人中有一個穿懶漢鞋的中國人。后來這名中國人腿部中彈，又被以軍投擲的催淚彈熏暈了。范教授將他搶救過來才知道，他是陜北的農民，在家鄉借錢湊了4萬元給一家中介公司。那家公司騙他說，到以色列可以獲得很高的工資待遇。但是來以色列3個月后，他就被辭退了。后來，他遇到一個巴勒斯坦人，雇傭他去向以色列扔石塊，每天可以掙600謝克爾（約合人民幣1000元），而如果扔燃燒彈可以加150謝克爾（約260元）。他遇到范教授時，已經扔了三天的石頭。

“后來他執意要去找雇他扔石頭的人要錢。離開以后，他就再也沒有跟我聯系過。”范教授說。

這樣的勞工在以色列還有不少。兩年前，在加沙地帶埃及和以色列邊境處還發生過偷渡的中國勞工被槍擊身亡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