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守亞
鋤頭
那把彎彎的鋤頭,還在老屋的檐下垂掛、存放。亮亮地浴著晨風,靜靜地暖著陽光,鋤鉤挑著的落日,把山村照得鮮鮮亮亮。谷雨在鋤頭的前面走過,小滿在鋤尖上歌唱,鏟不到頭,望不到邊的,是鄉村日子的長長。雨是鋤頭快樂的節日,云是鋤頭最愜意的陰涼。走過酷暑,走過風雨,遍地的赤橙黃綠,便急切切地瘋長。于是,北方被鋤頭梳洗打扮后,臘月才會在它的微笑中睡出了寧靜,品出了長長的幽香。
鐮刀
北方的秋天多長,鐮刀的閃亮就多長。把秋天割倒后,谷海麥浪就淌出一片一片的金黃。沉實是北方的喜事,粗壯是山村真誠的希望,擁有了這遍地的沉實與粗壯,等待才會在鋒刃上,奔流著火辣辣的思想。
鄉村記憶著莊稼的事情,那些生長在青春中的細節,卻常常被它遺忘。而能揮動鐮刀,拿動鐮刀的,北方就會教他懂得忍受與堅強。躲閃只是一個早晨的故事,天明過后,鐮刀仍要引領你去一道又一道山梁。至今,那把鐮刀依然在我的心中,磨著那段歲月的光芒。
大鎬
那把大鎬,是北方的日子掄起的力量。咕咚咕咚,把一個季節震得搖搖晃晃,瘦弱與矮小不是北方的過錯,走過冬天,大鎬就會告訴你要學習勇敢與頑強,柔弱無法解釋寒冷與固執,北方只能用大鎬的方式來演奏冰天雪地的歌唱,躲避躲不走日子的貧窮,張望望不走冬天的漫長。只有那把大鎬掄過,汗水才能置換鼓鼓的糧倉。
耙子
是土地與草原癢了嗎?才讓你一下一下地撓著、抓著,一回回梳理著村莊與炊煙的鮮亮。日頭不在意耙齒的疏密,母親只盼著耙子下面挑與背著的重量。灶堂里的火旺了,媽媽的手才會燒暖冬天的陽光。
耙子是故鄉放大我童年的尺子,那副扁擔與繩子,捆緊著我一段歲月的饑渴與一道道憂傷。那時竟想,撈著耙子的春天與秋天,雖有饑、有渴、有痛,可冬天里揮動的鎬頭,怎樣也掄不出在草地上行走時,多少相伴你的快樂與歌唱。我愿那只耙子摟走自己生出的那片荒蕪,把感恩與銘刻摟回后捆緊,再重新扛到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