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景棠
每個地方都會有自己的味道,與眾不同,就像每個家庭的房間也會有自己的味道
上海,充滿著活力與動感,也充滿著變幻與魔力。很難用一兩句話來概括上海,也許正因此而使上海更多地擁有被人想像的空間。
兒時的味道
小時候,在上海讀過一年幼兒園,之前和之后都生活在外省。童年,通常都被快樂、難忘之類的形容詞來包裹,可惜我或許不是那種有童趣的人。至少在上海讀幼兒園的那段日子,留下的盡是不那么美好的印象。那個時候下午會讓我們小朋友吃點心,牛奶還屬于緊缺資源,所以一般會喝豆漿。我是個臨時借讀的插班生,座位也好、排隊也好,基本都是在倒數的行列。老師(至今不大習慣叫幼兒園阿姨,還是叫老師顯得尊重一點)會拎個鋁制水壺,就是過去家家戶戶常用的燒開水的那種,然后從第一排逐個的倒進小朋友的杯子里。每次輪到我這塊區域的時候,壺里的精華就可觀了,除了豆漿,還有很多口感很差的豆碴,估計是沒有過濾干凈的“漏網之徒”。口感差,也要硬生生地喝下去,因為不能浪費糧食嘛,這可是農民伯伯的辛苦成果。
小時候,我還一直覺得穿鞋也是件滋味不好受的事。小孩子,在長個頭,也在長身體,家人為了實用和節省的目的,經常是買大一兩碼的鞋子。這就導致了我經常穿著不適腳的鞋子。大一點鞋子讓我覺得空落落,長短倒還好,關鍵是左右寬度不飽和。小孩子也難免好動,經常被別人踩到腳,然后鞋子也就飛出去了。
唉,不談也罷。
紅燒肉的味道
家里一直是母親掌勺,燒菜水準不錯,母親是上海人,所以吃到的家常菜應當也算上海菜吧。本幫菜的特色是濃油赤醬,也就養成了我喜歡吃紅燒類菜的口味。肉啦,魚啦,雞啦,都可以紅燒,配以優質的醬油,十分入味。小時熱愛葷食的我,對紅燒肉一直情有獨鐘,甜、鮮、咸,融合得恰到好處。那個時候,寒、暑假里,我都會隨家人到上海來度假,對這種異鄉的生活我一直向往,或許是我“喜新厭舊”吧。環境需要有變化,這樣才能激發人的適應能力,古人就倡導孩童要吃百家飯,這樣才能長結實。其實,我也習慣百家飯,雖然中國菜的做法類似,但味道卻是變化多端。
兩地往返,對語言的學習能力也是有益的。在外省的日子比較久遠,家里面也都說當地話,不常說上海話。我回到上海的任務之一,就是學習滬語,不過這可比學外語省力多了,因為有語言環境。大家知道,學習語言是循序漸進的過程,有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階段,所以在我腦海里,只記住了學說上海話的一個細節。一次在飯桌上,大人問我要吃什么菜,我用外省話講要吃紅燒肉,結果,大人就讓我用上海話說一遍“紅燒肉”,然后才夾了一塊到我的小碗里。
原來吃塊紅燒肉,也是有代價的喔。
城市的味道
前面可能寫得太實在了,不是當下流行的風格,哦不,應該寫不是當下流行的風尚(漢語的詞匯還真是豐富)。每個地方都會有自己的味道,與眾不同,就像每個家庭的房間也會有自己的味道,就看您注意與否了,反正我是挺注意的,不是刻意的,而是自然而然就聞到的。上海的城市味道,從下火車開始,就讓我記憶猶新。每次回到這座城市,踏上站臺的一瞬,味道就撲面而來,經過鼻腔,沁人心肺。這是頗難描述的味道,只能體味,無法傳遞,有空氣的味道,有人流的味道,也有機車的味道,匆忙地混合纏繞在一起,有如紅酒與生俱來的層次和韻味。
坐上公共汽車,打開車窗,迎面而來的又是另一種味道,只是這種味道不再匆忙。路邊的星火食品店,飄來腌制食品的味道,起初有些嗆人,過后卻讓人聯想到火腿的鮮美。路旁的夜排檔生意紅火,炒的小螺螄、烤的羊肉串,頓時激起人的食欲。伴隨著汽車的前行,一站一站地駛向目的地,其間自有風景。
從車站到家,要經過一段弄堂,狹仄、破舊,潮濕的空氣,使得木制的地板、墻壁,泛濫著有些發霉的味道,又混合著晾曬的衣物上殘留的洗衣粉的味道。路過一戶人家的臨街窗前,女主人似乎在洗頭發,洗發水的味道陣陣飄香。打開家門,那是熟悉到令我忘記的味道,家人在熟睡,卻留有一盞小燈。瞬間,昏暗的燈光讓我覺得很是悠閑。
生活原本就是這樣,這便是上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