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的最后時光

王　凱　劉佳文

1958年，離開祖國十年之久的胡適應蔣介石之邀回臺居住，并擔任了“中央研究院”院長一職。1960年9月，胡適的好友、《自由中國》雜志發(fā)行人雷震突遭逮捕。并以“為匪宣傳”、“知匪不報”等莫須有的罪名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雜志也隨即被查封。《自由中國》是胡適與雷震等一批崇尚西方民主、反對一黨獨裁的知識分子共同發(fā)起的一家政論性半月刊，經常刊登一些報道和評論，批評當局的施政弊端，提出一些改革建議。1956年10月蔣介石70大壽時，《自由中國》專門出版了一期“祝壽專號”，胡適、雷震等人紛紛發(fā)表文章，暢談對“國是”的看法。雷震作社論《壽“總統”蔣公》，建議當局選拔人才，確立內閣制。實施軍隊國家化。

遠在美國的胡適也寫了一篇《述艾森豪威爾總統的兩個故事給蔣“總統”祝壽》的文章，勸蔣介石要做到“無智、無能、無為”，對蔣介石的“家天下”提出婉諷。隨后，《自由中國》又在全島推出了關于“今日問題”的大討論，以表達對臺灣政治、經濟、軍事、教育、司法、新聞等問題的全面反思。雜志主筆殷海光為之作序說：“我們所處的時代，正是需要說真話的時代，然而今日我們偏偏最不能說真話。今日中國人之不能說真話，至少是‘中華民國開國以來所僅見的。我們立言，以什么為基礎呢?我們立言的基礎只有這樣一條：是什么，就說什么。事實是白的。我們就說它是白的，事實是黑的，我們就說它是黑的。我們絕不把白的說成黑的，我們也絕不愿把黑的故意說成白的。”《自由中國》的直言無忌，引起了蔣介石的不滿，最終導致了雷震等人的被捕。事后胡適曾找蔣求情，希望能放雷震一馬，但遭蔣介石婉拒。此事對本來就有嚴重心臟病的胡適刺激很大，他極為氣憤，連呼“大失望!大失望!”后來胡適專門手抄了南宋大詩人楊萬里的詩贈雷震，以發(fā)泄對蔣介石的不滿，詩云：“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到得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

1962年2月24日，“中央研究院”召開第五次院士會議，歡迎新院士的加入。前來參加會議的院士有很多是胡適的學生，有的甚至還是他學生的學生。他們當中有許多人是專從國外回來探望他的。胡適非常高興，早早便來到研究院等候。此前胡適因心臟病住院治療剛剛出院不久。會前醫(yī)院就對胡適的身體有所顧慮，曾打算派醫(yī)護人員陪同。但胡適堅決不同意。他詼諧地說：“今天的會本來是喜事，他們一來，像是要辦喪事。”此言不幸竟被他言中了。

下午5時，慶祝酒會在蔡元培紀念館舉行。胡適在來賓熱烈的掌聲中興致勃勃地走到麥克風前，發(fā)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在談及研究院的過去和未來時，胡適非常興奮。他說：“現在我們在此山上，可以看見物質進步的情形。可是剛遷來時，院里放書的架子也沒有，同仁住處也沒有，一直到近六年，得到幫助才開始慢慢恢復，現在已有七個研究所，開過四次會議，選舉了三次院士。”酒會的氣氛和諧而熱烈，院士們紛紛與他們尊敬的適之師交流致意。整個酒會其樂融融。晚6時30分，酒會結束，來賓們陸續(xù)離去。胡適一邊與友人談話，一邊送客。忽然胡適臉色蒼白，身體晃了幾晃仰面向后躺下，旁邊的人連忙去攙扶，但已晚了，他的頭先是碰到桌沿上，隨即又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大家慌作一團，臺大醫(yī)學院院長魏火曜立即為胡適施行人工呼吸，隨后醫(yī)生趕到。馬上注射了鹽酸腎上腺素并使用了氧氣，但均告無效。晚上7時25分，臺大醫(yī)學院楊思標醫(yī)師診斷后宣布胡適已逝去，喜事變成了喪事，大家均啜泣無語。

出殯那天，千千萬萬的百姓空巷路祭，許許多多的學校停課，商店停業(yè)。工廠停工，人們冒著蒙蒙細雨久久不忍離去，以此來紀念這位開一代風氣的大師。胡適的靈柩上覆蓋著他執(zhí)教多年的北京大學校旗，安葬在“中央研究院”大門對面的山坡上。一代學人與他所鐘愛的事業(yè)永遠同在。

(摘自《團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