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收費：改革一小步

王　尋

研究生將取消公費自費區(qū)別，一律收學費，同時享受大幅度提高的獎助學金——這后面，該怎樣照顧公平與效率？

9月18日，2007年碩士研究生入學考試應屆畢業(yè)生報名的第一天，朱慧（化名）和其他幾個準備考研的同學紛紛登陸網(wǎng)上報名系統(tǒng)，為自己報了名。朱慧是清華大學生物醫(yī)學工程專業(yè)大四的學生。從暑假起，她就已經(jīng)開始一門心思地準備考研了，但是對于今年學校進行的獎助學金改革，朱慧和另幾位同學卻毫不知曉。“收不收費我們也要考研呀，我們更關心自己上不上得了的問題。”朱慧這樣說道。

與往年不同，從明年起，考取了北大、清華、浙大、復旦、上海交大、同濟、華東師大、西安交大、中國農(nóng)大、華中科技、哈工大等14所高校研究生的學生，將不再分公費與自費。他們將一視同仁地交納學費，并享受大幅度提高的獎助學金待遇。

北大方案

在這14所高校中，北京大學公布信息最早，方案也比較詳細。其具體方案是：研究生學費，博士生每年1.5萬元，兩年制碩士每年1.35萬元，三年制碩士生每年1萬元。而獎學金都分為三等。（詳見另表）

據(jù)北京大學研究生院常務副院長王仰麟介紹，雖然碩士生、博士生略有不同，但基本上一等獎的比例會占到全部獎學金數(shù)量的30%，而二等獎為50%，三等獎20%。

此前北大常務副校長林建華在接受《人民日報》采訪時具體解釋說，從全校整體看，不低于90%的碩士生和幾乎100%的博士生均可以獲得獎學金。無論獲得哪個等級獎學金，實際上都等于是免交學費了。而所謂一二三等獎學金，差別在生活費上，比如，博士生如果獲得一等獎學金，每月生活費補貼可達800元，但如果獲得三等獎學金，生活費的補貼就沒有了。

除獎學金外，學校還為學生提供了三助崗位（助研、助教、助管）。王仰麟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只要該教師指導研究生，導師就必須從相關的課題經(jīng)費中去提取相應部分，作為該名學生的助研崗位津貼。北大要求，每個助研崗位的津貼最低標準為450元/月；而林建華對《人民日報》表示，津貼的數(shù)額一般在800元/月。

助教是由個人申請，再由學院核準，學校來承擔津貼的支出；而助管（管理助理）是由學校選拔與個人申請相結合，津貼支出則由各用人單位承擔。另外王仰麟還指出，由于人文社科類課題的研究經(jīng)費相比理工科要少許多，學校每年會拿出專款參照理工科助研經(jīng)費標準，設立“學業(yè)獎學金”。

需要指出的是，此次改革只涉及學術型的研究生，職業(yè)訓練型的研究生（如軟件、法律、電子與通信工程、工商管理碩士等），原來就都收費，不在此列。

收費與公平

北京師范大學教育法律與政策研究所所長勞凱聲表示，研究生收費已經(jīng)成為國際的一個大趨勢。因為根據(jù)教育經(jīng)濟學教育成本分擔理論，學生與國家共同負擔教育成本是合理的。首先，研究生培養(yǎng)是在為社會培養(yǎng)人才；其次，個人是否接受過教育，對于他后來的自我實現(xiàn)是不一樣的。“過去我們不收費，并不意味著我們不計成本，只不過這個成本是由國家來承擔的，而國家的錢從哪兒來？是納稅人的稅負。”

按照公共選擇理論，稅負是一個人接受公共服務的影子價格。也就是說，過去的研究生不交納學費，是在依靠全體納稅人的供養(yǎng)。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上大學，而能夠讀研究生的人就更少了。“很多納稅人他自己并沒有上大學，為什么要替別人承擔這筆費用呢？”因此，研究生獎助學金改革，實際是要學生與國家共同承擔培養(yǎng)的成本。

研究生收費會不會導致一部分人上不起學？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勞凱聲說，原來的免費方式，并不是最好的辦法，國家的投入應當更有針對性。也就是說，必須完善相應的社會救助體系，給予一部分困難學生幫助，比如獎學金、貸學金和減免學費制度等。

改革的目的是激勵學生？

王仰麟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此次培養(yǎng)機制的改革，主要目的是要把研究生的學習潛力挖掘出來。他認為，此次改革制度化了對于學生的資助，明確了學校、導師、用人方應承擔的責任。

林建華也對《人民日報》表示，研究生培養(yǎng)機制改革的具體做法就是打破平均“大鍋飯”，取消原來的碩士生每人每月固定的補助，改為獎學金的辦法后，“很明顯，為避免滑落為得不到獎學金的極少數(shù)學生，或者成為三等獎學金的學生，同學們就需更加投入地學習。”

然而，對于激勵學生學習的目的能否有效，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系教授張鳴認為，目前還很難說。按照以往的慣例，對學生的評價就是學分和成績。但是，要真正考察一名學生的學術素養(yǎng)，應當通過與他交談，看他的學術作品，而不能夠單純地看他的考試成績。

而我們現(xiàn)在的評價機制，往往是那些循規(guī)蹈矩的學生受到了很高的評價，真正具備學術創(chuàng)新能力的學生卻很難得到肯定。“最基本的，你的整體評價機制并沒有完成。那么，你往哪兒激勵？”張鳴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對于這種擔心，王仰麟回應：“獎學金的發(fā)放并不是單一憑借學分和成績，因為我們清楚，最好的學生不一定是那些考試最好的。”他表示，獎學金的評定，是由各學院的專家組來最后做出決定的。

在《北大2007年碩士研究生招生簡章》中，記者注意到，學校是要求各院系自行設置獎學金的設置和評定辦法。王仰麟也承認，到目前為止，有關的改革還沒有涉及到獎學金的具體評價指標。他表示：“我想這將是我們下一步應該盡快去完善的。”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各校招生簡章已出，而報名工作也于本月逐步展開，但仍有許多學校獎助學金改革的具體方案遲遲未能出臺。這其中就包括了復旦大學、同濟大學、華東師范大學、浙江大學。而清華大學方面，目前只是告知，將會為學生提供“三助崗位”和相應的獎學金，但具體數(shù)額并未明確；中國農(nóng)業(yè)大學研招辦有關人員則干脆建議學生先入學再說。

而在記者采訪中，對于此次獎助學金的改革方案，許多學生的第一反應是：“那些學生會的干部肯定占便宜了，他們跟老師們的關系最好嘛。”

“開了收費這個口”之后

盡管北大方面稱改革將會使學校增加投入，導師也增加支出，而學生整體上得到了實惠。但是，勞凱聲認為，目前的獎助學金發(fā)放方案并不能夠說明，校方的投入是多了還是少了。“要想最終得出結論，必須要看他拿這筆收入的多少用于返還給學生。”

華東師大歷史系教授許紀霖認為，現(xiàn)在的問題是，改革能否有著程序的保障。張鳴也有著同樣的擔心：“雖然他們現(xiàn)在說：‘我們收的沒有給的多，但等真正推廣以后，執(zhí)行的結果往往會與開始的期望背道而馳。”

張鳴認為，對于各高校來說，研究生收費改革最大的意義在于“開了收費這個口”。等到真正執(zhí)行時，很可能就會變成收的很多但給的很少。“這個一點不稀奇，當年我們本科生收費改革，一開始也說把獎助學金的發(fā)放作為重要補充，但到最后只見收、基本沒見給。這就叫硬約束打敗了軟約束。”

實際上，研究生收費與獎助學金的改革，只是研究生培養(yǎng)機制改革的一個部分。研究生培養(yǎng)機制包括從明確培養(yǎng)目標、優(yōu)化培養(yǎng)方案、遴選指導導師，到選拔優(yōu)秀生源、制定獎學金和助學金政策、引導學生開展科學研究、制定科研經(jīng)費使用辦法等方方面面，涉及從研究生入學到授予學位的各個環(huán)節(jié)。而收費的改革，只是其中的一小步。

（實習生付碧蓮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