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揭改變人生

西門媚

是誰讓你憧憬再三，猶豫再三，終于決心擁有，之后又讓你拼命賺錢，節衣縮食，每月要按時付錢出去?

不是嗷嗷待哺的孩子，而是你按揭的房子。

這個感受，相信大部分按揭供房的人都會有。

一位我很尊重的詩人朋友，早我們好幾年就在供房了。他買了成都當時最豪華的房子，從此背上沉重的負擔。寫詩是不賺錢的，哪怕他是中國當代最好的詩人，所以他主要的精力用在了寫書上。那種寫書，不是真正寫自己的東西，而是給書商當槍手，書商要什么寫什么，內容不拘，題材各異。比如什么《中國心靈雞湯》、《男人女人交往技巧》或者《xxx宮廷秘史》等等等等。寫這樣的書，能夠比較快的見效，雖然腦力花費不多，但花體力和時間是一點都不含糊的。從此大家約這位詩人出來變得不容易了，因為他每天都陷在了書稿里，如果他要出門，還要讓他夫人在家中接著他的稿子繼續寫，有點像兩班倒的出租車。那樣的書稿，快的大約一周交，慢的也不會超過一月。反正幾年下來，雖然見他不容易，但是四處卻能看見有他署名的書。購書中心有，小書店有，折價書店也有。他成了一個靠寫作供房的典型例子。

我的另三個專事寫作的朋友去年一起按揭買了房子，看到詩人朋友的例子，他們決定不靠寫作供房，討論了半天，發現能順利轉行，又能掙大錢的就是寫電視劇劇本，聽說弄好了一集電視劇就可以賣個上萬元。他們決定合作，一起為房子奮斗，為自己的三人創作小組取了名字，叫“金沙山人”，意思是在金沙買房的三個人。他們寫好了一個連續劇的提綱，目前仍在兜售中。比起另一個專欄作家已經算很好的了，他老婆是這樣鼓勵他寫專欄的：“一篇就是一塊磚。”

北京的一對朋友，在北三環的邊上買下房子，坐在高高的塔樓上就可以看到三環如同一條華麗腰帶纏繞京城，那是一個很好的位置。可是為了付清每月六七千的按揭，兩人勞燕分飛，老公去了廣州由軟件設計改行做軟件銷售，老婆則到上海一外企工作。他們按揭的時間只有五年，所以他們可以互相安慰說，不要緊，五年以后就可以享受我們的好房子了。

有了這些前車之鑒，我們按揭時思量了半天，算來算去好像每月付款不會有問題，應該是剛剛好吧。我和西門家的人以前都是在財務方面特別缺心眼的人，講一個小例子就明白我的特點：我不用錢包，因為錢包如果丟了我就知道丟了錢，會心疼，但不用錢包就不知自己是否丟了錢，就可以一直開心。以前都是做慣單身漢的，從沒有量人為出的概念，所以按揭開始我們就在電腦里裝了一個財務軟件，每天記賬。最關心的就是收支表上“支出”那根紅柱子是否高過“收入”那根綠柱子。我們小心翼翼呵護著那兩根柱子，完全把它們當成了寵物來養，盼著這根長慢點，那根長快點，一月終了，我膽戰心驚地發現“支出”還是高過了“收入”，只好和西門家的人仔細反省。這一反省，才知道自己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的一個朋友在做一系列的訪問，叫做“網絡改變人生”，我覺得還不如做一個“按揭改變人生”。

【原載2006年第7期《暢銷書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