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出名的阿呆

詹有星

阿呆的老家在四川，五年前通過老鄉的介紹，來到南方的一個煤礦，當上了農民合同工。

在煤礦里干活，又臟又累，農民工走了一茬又一茬，只有阿呆在這里一干就是好幾年，連春節都不回家。這在礦上一百多號工人中是絕無僅有的。

由于阿呆安心工作，干活又不惜力氣，去年被礦里評為“先進”。按說，這事無論誰攤上了都會高興，可阿呆聽說讓他當先進卻急了，立刻去找礦長，硬是把當先進這事給推了。

阿呆不當先進，大伙都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在工友們的眼里，這個阿呆的許多事都讓人費解。在礦上，他除了干活就是睡覺；節假日，大家都到城里逛街、購物，而他從來不去。給大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去年礦里為了獎勵工作出色的工人，“五一”節組織他們到四川峨眉山旅游。對阿呆來說，這是個難得的回家機會，可他竟然放棄了。

不當先進的阿呆還和以前一樣默默地干活，井上最苦最累的活他都搶著上。一次，他所在的隊遇到冒頂，大伙心里沒底，連隊長都決定放棄掘進重新開口，但如果這樣，就意味著礦上要損失十多萬元。在礦上干了多年的阿呆，已經積累了不少經驗，他叫大家不要慌，經冷靜觀察，他扛起一根4米長的木頭爬上冒頂面，工友們看到他這么拼命，也跟著干了起來……經過兩天兩夜的艱苦奮戰，險情排除了，當月還超額完成了任務。

這件事在礦里引起轟動，礦長當即獎勵給阿呆1000元獎余，礦辦公室小吳還專門寫了一篇通訊報道《地層深處的勇士》，投到當地報社。

文章見報后，小吳興高采烈地拿著報紙到阿呆宿舍。小吳想，阿呆看了報紙一定會十分高興。不想，阿呆的表現大出小吳的意料，他看了一眼報紙，臉色突變，怒氣沖沖地對小吳吼道：“胡鬧!誰讓你把我的事登到報上的?還上了照片!”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宿舍。

就為這事，阿呆跟小吳鬧了好幾天別扭，每次一見到小吳的人影就遠遠地避開。礦長知道這事后，找阿呆說：“人家寫你，是瞧得起你，把你當英雄看。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得了報紙的，我當礦長十多年，什么時候上過報?上報不是壞事，你這一上報，在我們市、至少在我們公司里你就出名了。再過一個來月就是‘五一節，沒準公司領導看了報后，推薦你當個勞模什么的，那可是你一生的榮耀!”阿呆并不買礦長的賬，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想出名，更不想當什么勞模，我只想好好的在這里當我的農民合同工。”

“好，那你就當你的農民合同工吧。真是胸無大志!”礦長一生氣甩手走了。

礦長從來沒有這樣對阿呆發過脾氣。在他看來，阿呆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工人，可他就是弄不明白，為什么每次遇到讓他出頭露臉的事就往后縮，特別是這次，多光彩的事，他不但不高興，反而沖人家發脾氣，沒道理嘛!

幾天后，礦長的辦公室來了兩個警察，說是為阿呆的事來的。經過了解，礦長才知道，原來五年前阿呆在他老家的一家貨運公司當駕駛員，因酒后駕車，與一輛摩托車相撞，造成一死一傷。出事后，阿呆棄車逃跑，最后通過老鄉來到這個煤礦。幾年來，當地交警一直在查找他的下落，都沒有結果。那天，報上發了他的事跡和照片，巧的是在同一張報紙的副刊上登了四川一位作者的文章，而這位作者恰恰是阿呆駕車肇事那個城市的一名交警。當他收到這張作為樣刊的報紙后，覺得報上的阿呆就是他們幾年來一直要找的人，當即向領導作了匯報。

阿呆被帶走時，礦里的人都來送他。阿呆一步一步地走到小吳面前，大家的心都提了起來，卻見他朝小吳笑了笑，說：“小吳，你的文章寫得不錯!希望你把我今天這事也寫一寫，讓大家都知道，犯了事應該投案自首，否則躲到天邊都不管用。”

最后，他又向工友們深深一鞠躬：“好兄弟們，跟著礦長好好干!只要夠不上死罪，我還會回來的。”

(責編：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