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逃犯

宋建才

劉大光今年三十出頭，兩年前因犯搶劫罪而被押往外省監獄服刑。這天，劉大光和大家一起，在監獄管教干警的帶領下，外出修公路。劉大光走在隊伍的后面，走著走著，他無意中朝路邊望了一眼，發現路邊的草叢中有個皮夾子，急忙撿起皮夾子，打開一看，只見里面裝著厚厚的一疊百元大鈔，掏出來數了一下，足足有2000元。他心想，在原地等待失主是不可能的，還是趕緊把錢交上去，這也是立功贖罪的表現，說不定還能弄個減刑。這時，從后面走過來一個年輕的獄警，劉大光把錢連同皮夾子一起交給了他。獄警很不情愿地接過錢和皮夾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沒好氣地說：“你少跟我來這一套!”

劉大光一愣，他聽不明白獄警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獄警接著說：“前不久，有個犯人交給我3000元錢，說是撿來的，我還當場表揚了他幾句。后來才知道，這錢是他自己的，原來他是想借此表現自己，好為他減刑撈取資本。”

劉大光急忙申辯：“不不，我沒有騙你，這錢真的是我撿來的，就是剛才在路邊撿的，請你相信我。”

獄警板著臉說：“你有什么證據能證明這錢是你撿的?”

“監獄有規定，犯人身邊是不允許帶錢的。”

“誰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把錢帶進來的?”

劉大光一臉的委屈，指著頭上面說：“我可對天發誓，我要是欺騙你，讓我把牢底坐穿!”

獄警對他的發誓嗤之以鼻：“發誓誰不會?還不是一堆廢話!”

劉大光急得額頭上冒出了汗珠，跺著腳說：“那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呢?”

獄警冷笑道：“裝得倒挺像。”

劉大光不服氣地說：“人家這么做，不見得我也這么做呀!”

“夠了!”獄警厭惡地打斷他的話，厲聲說道：“把自己的錢說成是撿的，為減刑撈取資本，你打錯了算盤。你們這號人就是不老實，可惡!”說完，獄警把錢和皮夾子狠狠地丟到劉大光臉上，悻悻而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警告說：“你給我聽著，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改造別再動什么歪腦筋了，要不然對你沒好處!”

劉大光驚呆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絲悲涼涌上心頭，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他為自己蒙受冤屈而流淚，為自己的人格遭到玷污而傷心，同時又深深地感到了失望。心想，兩年來，自己認認真真地改造，老老實實地做人，原以為能給大家留下個好印象，誰知竟然連管教自己的監獄干警都這么不相信自己，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相信自己呢?自己改造得再好，又有什么意義呢?想到這里，劉大光仰天長嘆，萬念俱灰。

從此，劉大光像變了個人似的，干起活來無精打采，不是認認真真地改造，而是千方百計地想尋找機會越獄逃跑。有一天，他還終于找了個機會越獄逃跑了。

越獄后的日子里，劉大光故伎重演，又干起了搶劫的勾當。他并不是貪圖錢財，而是只想發泄心中的憤懣。每次作案后，他就覺得憋悶的心里暢快了許多。警察隨之對他進行了追捕。

這天，劉大光好不容易擺脫了警察的追捕，慌慌張張地擠上了一列開往邊遠地區的列車，準備到那里躲避一下。列車上擠滿了乘客，大家緊挨在一起，連個下腳的地方也難找。劉大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在廁所門口站穩了腳跟。剛才與警察周旋了一番，花去了他不少精力，此刻，他就覺得有些疲乏，不知不覺竟打起了瞌睡。

不知什么時候，劉大光隱約覺得有人在拉他的衣袖，還在輕聲叫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一下驚醒過來，以為是警察抓他來了，拔腿就想跑，但周圍擠滿了人，壓根邁不開大步，無奈他只好放棄了逃跑的打算，沮喪地低下了頭。

“先生，對不起，打擾您休息了。”這時，劉大光耳邊響起了一個清脆甜潤的女聲。

劉大光側臉一看，原來身旁站著一個眉清目秀、氣質高雅的漂亮姑娘，臉上帶著歉意注視著他。見不是警察，他頓時松了口氣，隨即問道：“姑娘，你是跟我說話?”

姑娘微微一笑，輕柔地說道：“剛才我上廁所，發現廁所的門扣壞了，關不上門，想請您為我把門，所以就叫醒了您。”

劉大光一愣，有些不相信地望著姑娘：“你是說讓我為你把門?”

姑娘點點頭。

“你相信我?”

“我不相信您還能請您為我把門嗎?先生，您愿意為我把門嗎?”

望著姑娘那真誠而期待的目光，一股暖流涌上了劉大光心頭，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人會相信自己，而且還是個漂亮姑娘。他感動得差點哭出來，強忍住眼淚連聲說道：“我愿意，我愿意!”

姑娘走進了廁所，劉大光趕緊挺直身子，神色凝重地擋在了廁所門口，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樣子。有人要上廁所，都被他一一擋了回去，像忠誠的衛士一樣履行著他的職責。

過了一會兒，姑娘從廁所里走了出來，她朝劉大光甜甜地笑了一下，說：“先生，謝謝您，您是個好人!”

劉大光忍不住脫口而出：“不，我不是好人，我是個逃犯。”

聽了這話，眾人都齊聲驚呼，隨即紛紛往后退縮。

姑娘也吃驚地睜大了雙眼，但是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面帶微笑地緩緩說道：“先生，在您給我把門前，我曾懇請過好幾個人為我把門，但都被他們拒絕了。只有您愿意為我把門，這就證明您是個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是不會無緣無故成為逃犯的，就算是個逃犯，也是個善良的逃犯。”

聽了姑娘的這番話，劉大光的眼睛濕潤了，他激動地抓住了姑娘的手，真誠地表示感謝：“姑娘，謝謝你對我的理解和信任!你使我看到了人世間的真誠，也使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這時，列車在一個站臺停了下來，劉大光告別了姑娘，精神煥發地走下列車，徑直向車站派出所走去……

（責編：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