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的女人

史先周

農大畢業生徐寶玲和鳳鳴貿易公司經理姚玉萍是姨表姊妹。也巧，她倆同時愛上了回鄉探親的部隊工程師常大江。這個常大江也怪，對她倆或點頭或搖頭多干脆，他偏不。弄得兩個女孩子親親疏疏，碰碰撞撞，難免有“爭風吃醋”之嫌。

常大江的家鄉正在試種牛蒡，徐寶玲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為她畢業論文就是這個論題。常大江想休息一下腦子，就去田野挖牛蒡溝；徐寶玲想親自實踐一下種植牛蒡的過程，跟著也去挖牛蒡溝。這正是與常大江單獨接觸的最佳良機，徐寶玲說：“大江哥，我真要感謝你的共產主義風格。咱們小的時候，你把奶水讓給我，你自己啃餅干。”常大江笑了：“你把我估計得太高了，當時你媽在俺莊小學教書，生下你來沒奶水，喂奶粉你又吐，餓得皮包骨頭，俺媽看著怪可憐，就把奶水讓給你，喂我餅干。見你吃奶我就哭鬧，俺媽沒少揍我的屁股。看，現在還腫著哪!”逗得徐寶玲彎著腰直喊肚子疼。徐寶玲又說：“大江哥，聽說你發明的萬能齒輪，將來用在飛機、輪船、火車上，燃料可節省五分之四，你對國家的貢獻可大了，據說聯合國還準備為你塑銅像哪!”常大江說：“現在還停留在圖紙、模型上，還要有識之士投入資金，創辦工廠……”“聽說向你求愛的姑娘夠一個加強連了?”“咱們不談這些，還是幫我想想籌集資金的門路吧!”

“資金，我可以算一份。”姚玉萍從大樹后冒了出來，原來她已來多時了。她要為常大江和徐寶玲拍張勞動合影。常大江擺著手不答應。姚玉萍接過锨替徐寶玲挖溝，她把相機交給徐寶玲為他倆拍一張。常大江剛要拒絕，姚玉萍身子往常大江身上一靠，徐寶玲真的為他倆留下了這一剎那。姚玉萍沒挖幾锨，彎下腰去“唉喲”連聲，說是腳脖子崴了。常大江要去拉板車，姚玉萍說兩個女孩子在這里害怕。只好由徐寶玲進村去拉板車。姚玉萍見姨妹走了，就讓常大江把她抱上溝去。常大江看著自身的軍裝，猶豫不決。姚玉萍小嘴一撇：“還是堂堂軍人呢，自己的戰友傷在戰壕里竟無動于衷!”常大江只好半扶半背讓她上了溝沿，就在她向溝沿上跨步的時候，她朝常大江腮上猛親一口。常大江扭過臉去，一句話也沒講。等徐寶玲拉來板車，把她拉到醫務室，經檢查無任何創傷，她站起來居然走路正常。常大江、徐寶玲被折騰了一陣，心里很生氣。姚玉萍心里樂極了，她以為情場上她打了一個勝仗。

徐寶玲向常大江建議：手工挖溝種牛蒡，難以大面積推廣，能否發明個挖溝機，既省力又省時。常大江認為這個問題提得很有創意，正好對面駛來一輛于扶拖拉機，他們讓拖拉機停下，比比畫畫研究了好一陣。通過兩個晚上，他們倆在燈下繪了圖紙，又與機械廠師傅研究了一陣，沒兩天，一臺用拖拉機改裝的挖溝機在田間操作了，引來四鄰八鄉的農民圍著觀看。大家都說，有了這玩藝，不愁大面積種植了。姚玉萍見徐寶玲這兩天跟常大江形影不離，就跑到常大爺跟前煽風點火說：“徐寶玲不幾天就跟俺姨去新加坡了，那里有她爺爺一筆遺產，牛蒡一旦價格上不去，你的拖拉機也毀掉了；這損失誰來賠?!”她又對常大娘說：“我跟大江的婚事，只差一層窗戶紙了，不怕你笑話，你看俺倆挖溝讓寶玲給照的照片。以后成了親，您二老的衣食住行我全包了，別讓他們瞎折騰啦!”

兩個老人一合計，認為姚玉萍說的是實話，晚上就找兒子談了他的婚姻問題，并明確表態：“寶玲這丫頭好是好，留不住啊!玉萍這孩子也不錯，家底可厚實啦!”常大江非常理解兩位老人的心情，說：“作為軍人，解決婚姻問題要慎之又慎。她們只看到獎狀、軍功章，還有她們沒看到的受傷、殘廢甚至犧牲，隨時都有這個可能。明天我回部隊去，先匯報籌資建廠的事，再冷靜地考慮一下婚姻問題，想明白了，一定征求你們的意見。”常大江留下一個問號回部隊去了。

姚玉萍從常大娘那里得到這個消息，一方面擔心，一方面高興。擔心的是他究竟心朝哪想?高興的是他對徐寶玲沒有表態。晚上她跟徐寶玲睡在一張床上，“妹妹、妹妹”喊得特別甜。徐寶玲問她有啥心事，她開門見山地說：“咱是姐妹，啥事也不瞞你。我一看到常大江那虎靈靈的眼睛，身上就像過電一樣，看來我是愛上他了。”徐寶玲說：“他對你呢?”“那有啥說的，作為現役軍人，什么‘我愛你呀，未免庸俗了！”“如果說‘不愛你未免太冷酷了吧!”“聽你的口氣好像有些忌妒，難道你吃醋了?”

徐寶玲笑了笑：“妒忌與吃醋本來是同義詞，你知道‘吃醋的由來嗎?”

“想不到妹妹對‘吃醋還挺有研究，俺是學理工的，沒開這門課，我倒想聽聽妹妹賜教。”

徐寶玲便侃侃而談：“相傳唐太宗李世民當年賜給房玄齡幾名美女做妾，房玄齡不敢接受。李世民料到是房夫人不肯答應，于是派太監持一壺‘毒酒傳旨房夫人，如不受命即賜飲毒酒。房夫人面無懼色，接過‘毒酒一飲而盡，結果并未喪命。原來酒壺中裝的是醋。皇帝以此來考驗她，無非是開個玩笑而已，姐姐你還沒有房夫人的資格，更沒房夫人的勇氣吧!”姚玉萍說：“妹妹能自比房夫人?”徐寶玲笑了笑說：“古往今來，這樣的例子太多了。莎士比亞名著《奧賽羅》中的奧大將軍，吃醋的表現及其表現形式更為原始和野蠻，他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愛人。姐姐，我們生活在21世紀，都受過高等教育，同一個外祖母，難道不能妥善處理這個問題嗎?”姚玉萍說：“我要聽聽妹妹的高見!”“愛軍人是一廂情愿，被軍人愛才是關鍵。如果常大江愛你，我愿當介紹人。”姚玉萍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跪到床前說：“姐姐先謝謝大媒人。”“他要表態愛我呢?”“那，那，媒人就是我。”“一言為定!”“決不反悔。不過他對咱倆誰也不愛呢?”姚玉萍說：“他這條魚，跑不出咱姊妹倆的網，真不行，就搬老太爺、老太奶奶，他最聽老人的話。”說完二人“格格”笑著，抱在一起。

時隔不久，徐寶玲的母親楊梅英從新加坡來了。她掏出幾張照片，對閨女開門見山地說：“你說到常大娘家看看就走，怎么跟大江在田野干起活來?”徐寶玲拿起照片一看，氣憤地說：“是誰偷拍了寄去的?”姚玉萍說：“不瞞你說，是姐姐寄給姨媽的，我再不告訴姨媽，怕閨女領不走了。”楊梅英問：“這事可真?”“不想出國是真，這里產業結構調整建設新農村大有可為，書記找我幾次了，歡迎我到這里工作。嫁軍人的事還是一廂情愿，如果他愛我，也有這個可能。這些事還沒容我跟您商量哪!”楊梅英說：“新加坡有別墅等著你，那里人口原來只300萬，為了經濟發展的需要，上個世紀末已發展到400萬。他們靠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如此之快，其中一項措施就是引進新娘。政府鼓勵在外國受訓的軍人與外國人戀愛，這樣可攜外國新娘返回本土。你只要到了新加坡，軍人可由你隨便挑。”姚玉萍拍著手說：“俺妹妹真是有福氣!”徐寶玲說：“我留下來是為了愛國，與常大江談戀愛是為了擁軍，決不是沽名釣譽追趕時尚。我做的事像雄鷹展翅，跟您去新加坡就如鳥兒入籠，有什么意思!”姚玉萍插嘴說：“妹妹的話我不同意！”楊梅英說：“外甥女莫非也愛上了常大江?”姚玉萍說：“打開窗戶說亮話，俺倆從小同學，直到高中，這幾年書來信往，說句不怕您笑話的話，他腮上早印上

我的唇印了。是您閨女后來插了—腳，這事咋收場!”楊梅英說：“話講到這個地步，我就沒必要再隱瞞了。我回國后先到了常大江的軍營，萬萬沒有想到常大江出事了，他沒告訴家里。”姊妹倆如聞驚雷，齊問：“出了啥事?”“可能因為連夜工作，他雙目突然失明了!”“沒搶救嗎?”“能不搶救嗎?沒效果啊!臨來時給我一張照片，他讓我交給你們倆，他盼望著能去一個人護理他，暫時不告訴家里。”楊梅英把戴著墨鏡的照片拿在手上，姚玉萍第一個接了過來，她左看右看，再也看不到虎靈靈的兩只大眼睛，自己腮上掛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她靈機—動喊了聲：“妹妹，你跟大江的感情確實很深，即使他雙目失明，水晶般的愛心也決不會變。去軍營的事姐姐理應讓給妹妹。”說罷把照片交給寶玲。徐寶玲滿腦子在思考：雙目失明，如何生活?如何工作?如何發展，他讓母親捎話給我們兩個，顯然是敞開感情的大門，看誰愿意進去。玉萍姐面對此情此境，退避三舍，給我送了個空頭人情，我該怎么辦?我決不能后退，大江哥身旁多么需要人啊!為了護衛長城，做個雙目失明軍人的妻子何等光榮?!她挺起胸膛說：“媽，姐，我去部隊護理大江哥!”楊梅英問：“不是心血來潮一時沖動吧？”“經過深思熟慮，主意已定!”她又問玉萍：“你要慎重考慮!”姚玉萍說：“我愛大江，大江愛寶玲，寶玲是我妹妹，這種錯位的愛理應調整過來。”

門外有人喊了一聲：“常大江探親回家了!”大家忙出去迎接，轎車的門開了，第一個走出來的是戴著墨鏡的軍人。徐寶玲第一個走到跟前，牽著他的手喊道：“大江哥，你受苦了……”常大江右手抓住徐寶玲的手，左手摘下墨鏡說：“害了幾天紅眼病，楊姨去時正厲害，拍了張照片捎來了，現在全好了!”姚玉萍仔細端詳了一陣，號啕大哭：“姨媽，你騙了我，我上當了!”楊梅英說：“大江這孩子確實有出息，不是他雙目失明，是你的眼睛有毛病!”徐寶玲說：“姐姐真的后悔了，我還可以退出去。”常大江說：“不是寶玲要出國，我早向她求愛了。聽書記說，她留下來的決心早定了，現在我明確表態：我愛她!”姚玉萍氣急敗壞地說：“你們別一唱一和啦!我看透了，俺姨就是唐朝的李世民。”徐寶玲笑了：“我稱得上‘吃醋的房夫人了!”姚玉萍惱羞成怒：“建廠的資金無法兌現，你另想辦法!”常大江面對眾人說：“感謝楊姨對我的支持，她到部隊考察后，愿投資450萬美元建廠生產萬能齒輪，請家鄉人恭候喜訊吧!”

(責編：錦平圖：江文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