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采用河南省農村住戶問卷調查資料,運用二進制Probit回歸方法,分析了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影響因素。結果顯示:家庭勞動力數量、家庭經營承包耕地數量、家庭戶主性別和政治特征在統計上顯著影響著農戶家庭勞動力的進城務工行為;但是家庭戶主的文化程度對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卻呈負方向影響,并且除中專文化水平以外,其他受教育水平對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概率的影響在統計上檢驗均不顯著。關鍵詞:農村勞動力;進城務工;農戶
中圖分類號:F30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06)04--0009--06
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既是一個轉移勞動者個人的行為選擇,也是一個轉移勞動者家庭的行為選擇。作為轉移勞動者個人的行為選擇,Todaro(1969)、Harris和Todaro(1970)認為,決定一個農村勞動力是否遷入城市的因素是一定時期內工農業預期收入的差距而不是實際收入差距,這種收入預期一方面取決于城鄉實際收入差距,一方面取決于城市的就業機會(或者叫失業狀況),如果城鄉實際收入差距足夠大,即使短期內城市就業機會非常低,農村勞動力也會流入城市,結果造成城市失業率上升。因此該模型的政策含義是:農村收入不增加,城市就業機會的創造就只會導致城市失業增加,大力發展農村經濟、增加農民收入是解決城市失業問題的根本出路。該模型似乎隱含著農民收入的增加、農村經濟的發展和城市失業率的上升可以阻礙農村勞動力進城。但是根據Lewis的二元經濟理論和國際上許多發展中國家的實踐,農村向城市的勞動力流動是經濟發展過程的必然階段,是二元經濟向一元經濟過渡的必然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除了城市高于農村的預期收入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吸引外,還有農戶家庭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推動,二者共同決定著農村剩余勞動力的城鄉間流動。
勞動力的城鄉間流動決策不再是單一的轉移者的決策,而是一個轉移者和其家庭的共同決策,決定這種流動行為的因素是農戶家庭總效用(TotalU—tility)函數的最大化而不再是工農業預期收入的差距,既使農戶勞動力流入城市的過程中有個人福利的損失,只要這種行為可以使家庭總效用達到最大,家庭勞動力也會決定流入城市,許多學者采用一些發展中國家的數據對這種模型的假設進行了計量經濟學分析和驗證。Stark(1991)將農村人口流動解釋為農戶家庭生存能力的一種擴大,即用范圍經濟替代了有限保險能力的規模經濟,同時使農戶家庭經營嘗試大量的不同市場,分擔成本和分享利益,等等。他認為,城鄉間勞動力流動與其說是一個勞動市場不均衡的函數,不如說是一個資本和保險市場不完全競爭的函數,勞動力流入城市對那些遭受資本約束和農業經營風險的農戶家庭來說是一個經濟(或資金)中介。
本研究所采用的樣本數據也表明,有勞動力進城打工的農戶家庭,其平均家庭人均純收入(2 304.78元)高于沒有勞動力進城打工的農戶平均家庭人均純收入(2 107.70元)。在不考慮其他因素對效用影響的假設前提下,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確增加了農戶家庭總效用。那么,作為農戶的家庭經營決策,影響其勞動力進城務工的因素有哪些?這些因素對家庭勞動力進城決策影響的程度有多大?本文擬采用河南省農村住戶問卷調查資料,對這些問題進行實證分析。
一、研究方法與數據
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是一種決策行為,其影響因素的分析在理論模型上可以借用Willis和Rosen(1979)和Rice(1987)提出的人力資本投資決策模型。這種行為決策追求家庭總效用最大化,這里,家庭總效用被定義為勞動力進城務工決策所帶來的預期凈收入的現值。假設影響家庭總效用的因素有農戶家庭特征、農戶戶主特征、戶主受教育水平和家庭勞動力受教育水平,由于數據的局限性,本研究沒有包括家庭勞動力受教育水平和勞動力所受技術培訓狀況,而是統一采用農戶戶主所受正規教育水平替代了后兩類影響因素。其中,農戶家庭特征因素包括農戶家庭人口數量、勞動力數量和經營承包耕地數量;農戶戶主特征包括戶主年齡、性別和是否干部;農戶戶主所受正規教育水平分為五級:中專、高中、初中、小學和文盲半文盲。農戶家庭總效用函數可以表示為:


首先在中包括中專、高中、初中、小學和文盲半文盲,以文盲半文盲作為參照系進行回歸分析,在這里將其定義為完全樣本模型。然后,由于文化程度為中專的樣本數量較小,將完全樣本模型進行修正,剔除中專樣本,運用方程(3)重新進行Probit回歸,在這里將修正后的模型定義為有限樣本模型。
本文所用研究數據來源于河南省財政廳和河南省農村社會經濟調查隊2003年的《輸出地支持農民工進城務工問題問卷》調查資料,該問卷對河南省10個縣(市)、30個鄉(鎮)的300戶農戶進行了調查,通過數據整理,剔除無效樣本,本研究實際采用樣本為298個,其中,有勞動力進城務工的農戶家庭占了被調查農戶的一半以上(55.7%);在被調查農戶中,戶主為干部的農戶占了10.1%,其中1/3家庭有勞動力進城務工;一半以上的家庭戶主文化程度為初中,其中58%的家庭有勞動力進城務工,戶主為高中和小學的農戶分別占19.13%和18.79%,其中分別有51%和57%的家庭有勞動力進城務工,戶主為中專文化程度和文盲半文盲的農戶分別占了總樣本的3.36%和5.37%,其中分別有10%和71%的家庭有勞動力進城務工;男性戶主家庭占總樣本的83.56%,其中有66%以上的家庭有勞動力進城務工,但是由于女性戶主家庭所占總樣本的比例相對較小(16.44%),女性戶主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比例高于男性戶主家庭,達到了71.43%。
在沒有勞動力進城務工的農戶家庭,其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還是種植業,該樣本中占了68.18%,高于樣本平均值(53.36%),其次是家庭非農經營,占了總樣本的11.36%,位居第三的是畜牧業,占了該樣本的9.1%,二者也均高于樣本平均值。在有勞動力進城務工的農戶家庭,其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是外出打工收入,本樣本中占了50.6%,其次是種植業收入,值得注意的是,該樣本中,即使家庭有外出務工的勞動力,其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仍然是種植業的家庭占了有勞動力進城務工家庭的41.57%,低于總體樣本平均值(53.36%),但是與主要收入來源是外出打工的比例(50.6%)相差不很大。表1給出了所選樣本的統計特征。
二、研究結論與分析
(一)家庭勞動力數量和家庭經營承包耕地數量在統計上顯著地、一致地影響著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的概率
農戶家庭勞動力數量正方向影響著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家庭勞動力越多,勞動力進城打工的概率越大。完全樣本模型顯示(見表2),保持影響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的其他因素不變,家庭勞動力數量每增加一個,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增加1/5,有限樣本模型結果顯示為21%,均在1%的水平上統計顯著。這說明,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主要是因為在家庭經營耕地面積一定的條件下,家庭勞動力過剩而引起的。該樣本中,有勞動力進城的家庭平均勞動力數量為2.8個,平均經營耕地面積為5.75畝,勞均經營耕地面積為2.1畝,沒有勞動力進城務工的家庭平均勞動力數量為2.2個,平均經營耕地面積為5.66畝,勞均經營耕地面積為2.6畝。
家庭經營耕地數量反方向影響著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但是影響程度較小。保持影響勞動力進城決策的其他因素不變,家庭經營耕地數量每增加1畝,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下降2.36%(見表2),在5%的水平上統計顯著,有限樣本模型回歸結果顯示為2.04%,統計檢驗顯著性下降為10%。這一結果也證明了,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一個主要的原因是家庭經營耕地面積不足,勞動力相對剩余所致。

(二)戶主性別和戶主的政治特征也顯著地影響著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但是顯著性在模型之間略有變化
完全樣本模型的回歸結果顯示(見表2),相對于女性戶主來說,男性戶主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的概率下降13.78%,在10%的水平上統計顯著;當模型中不包括中專樣本時,回歸結果顯示,男性戶主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低于女性戶主家庭19.16個百分點,這一結果與對勞動力轉移個人行為的研究結果不一致(趙耀輝(1999)對四川樣本的研究得出:女性勞動力流入城市的概率顯著低于男性勞動力4.7個百分點)。其原因可能是:女性戶主家庭往往是因為作為家庭主要勞動力的丈夫進城打工,留下女性在家種地管家,擔當戶主;或者年紀較大的女性戶主,子女外出打工,其在家種地管家,擔當戶主。因此該樣本中,女性戶主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的比例高達71.4%。

戶主的政治特征對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概率的影響表現在:戶主為干部的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相對于戶主為非干部的家庭小,保持影響勞動力進城務工的其他因素不變,相對于戶主為非干部的家庭,戶主為干部的家庭其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下降22.48%,有限樣本模型的結果顯示為21.75%,相差無幾,并且均在5%的水平上統計顯著。其可能的解釋是戶主多為家庭主要勞動力,作為干部使他們無法離家進城,只有年紀較大的干部戶主,其家庭可能有年輕勞動力(其子女)進城務工。從該樣本數據來看,有勞動力進城務工的干部家庭,戶主年齡均在43歲以上,平均年齡為50歲,沒有勞動力進城務工的于部戶主家庭,戶主平均年齡為41歲半,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家庭戶主年齡在40歲以下。
(三)戶主文化程度對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概率呈負方向影響,但是除了中專文化水平外,均在統計檢驗上不顯著這一結果與勞動力遷移理論不一致
理論上,受教育程度越高,勞動力轉移的概率越大,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在尋找工作的過程中,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具有信息優勢,另一方面是因為受教育程度高可以降低遷移的心理成本,世界上許多實證分析結果也證明了該理論。但是該樣本研究卻得出,影響勞動力進城打工的其他因素一定,相對于戶主為文盲半文盲的家庭,戶主文化程度為中專、高中、初中和小學的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的概率均下降,但是只有中專文化程度在1%的水平上通過了統計顯著性檢驗,其他文化水平戶主對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的概率影響即使在10%的水平上也均不顯著。剔除中專樣本的有限樣本模型回歸結果也同樣顯示,相對于文盲半文盲,小學文化水平、高中和初中文化水平的戶主,家庭勞動力進城打工的概率下降,并且在統計上仍然不顯著。采用戶主受教育年限替代受教育程度進行回歸,結果與替代前一致。這說明,家庭戶主受教育水平越高,家庭勞動力越沒有愿望進城打工。趙耀輝(1999)對四川樣本的研究也得出類似的結論——“受過良好教育的農民更愿意選擇農村非農行業而不是進城”。其原因不是農村非農行業收入高于進城務工收人(相反,趙得出:一個流人城市的勞動力的收入要比其在農村非農行業收人每年高2 387.6元),而是進城務工的成本(經濟成本和心理成本)高于農村非農行業就業。這說明,農村勞動力受教育程度越高,進城打工的預期成本越大,在預期收入不變的條件下,進城務工的總效用下降,進城務工的愿望也隨之下降。
戶主年齡和農戶家庭勞動力進城務工概率之間呈負方向變化,但是影響程度很小,并且在統計上檢驗不顯著。這主要是因為家庭進城勞動力可能是戶主,也可能是其他非戶主勞動力,一般來說,隨著戶主年齡的增大,戶主勞動力外出打工的經濟成本和社會成本(包括心理成本)增大,戶主勞動力就越不愿意外出打工,但是,戶主年齡增大對家庭中的年輕勞動力進城務工沒有負方向的影響,甚至會有正方向影響。
三、結論與政策含義
通過對2003年河南省農村住戶問卷調查資料進行分析,筆者發現,首先,農戶家庭勞動力數量和經營耕地數量是影響農村勞動力進城務工的主要因素,由于目前我國農村勞動力數量基數大,增加速度快,而經營耕地數量相對固定甚至下降,因此,由這對矛盾所產生的農村剩余勞動力流動將會長久的持續下去。政府應該及時做好相關工作、制定相應政策、提出相應措施,使農村勞動力大量進城的不良后果降低到最低限度。
其次,由于目前我國勞動力市場發育的不完善,農戶家庭勞動力轉移決策多為非理性的、盲目的,勞動力進城行為對流動信息和流動者的素質依賴性不強,糊里糊涂進城、糊里糊涂返鄉的大有人在,對我國的城市化進城和經濟發展并沒有做出重大的貢獻。雖然政府對農民培訓問題一直很重視,農業部長期以來也為農民培訓做了大量的工作,開展了多形式、多渠道、多層次的農民職業技術教育培訓,組織實施了綠色證書工程、跨世紀青年農民科技培訓工程和新型農民創業培植工程等農民培訓工程,而且,2004年3月,農業部、財政部等國家六部委又聯合推出了農村勞動力培訓的陽光工程,具體落實《2003—2010年全國農民工培訓規劃》,但是在加強勞動力市場建設、做好農村勞動力流動的引導和技能培訓工作以及探索我國農村勞動力流動的有序性方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三,隨著技術進步、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城市更需要受過良好教育的農村勞動力,但是由于勞動力進城的預期成本巨大,阻礙了素質較高的農村勞動力的流動,因此政府應該建設好農村勞動力進城的宏觀環境,比如采用進城勞動力一證管理制度,興建簡易公房出租,安排進城勞動力及其家庭的住宿,解決進城勞動力子女人學、入托問題,等等,盡最大努力拆除農村勞動力進城的人為障礙,降低農村勞動力進城的預期成本尤其是心理成本,使高素質的農村勞動力愿意進城務工并在城市安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