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方美學意境中穿行

[摘要]電影《笑傲江湖》一改舊武俠電影的傳統(tǒng)，在意境這一古典美學的引領統(tǒng)攝[磁鍵詞]意境意象境由心造場景氛圍 武打設計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武俠片世界可以說是“老怪”徐克一個人主宰的江湖。那一個個凄美絕倫的傳奇故事，那一幕幕肆意江湖的俠光劍影，在徐克所建構起的輕靈飄逸極具東方韻味影像的演繹下，品味起來有如咀嚼一顆橄欖，口角恒久生香，回味無窮。可以說，徐克的那些充滿東方意境美感的武俠片不僅在武俠電影史上占據(jù)顯赫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它成為了武俠片創(chuàng)作無法跨越的一條源流。新武俠電影的開山作品《笑傲江湖》便是這條源流的發(fā)軔之作。

意境，作為中國傳統(tǒng)美學的精華，其涵義按美學家宗白華的解釋是“在一個藝術表現(xiàn)里情與景交融互滲，因而發(fā)掘出最深的情，一層比一層更深的情，同時也透出最深的景色，一層比一層更晶瑩的景：景中全是情，情具體象而為景色，因而涌現(xiàn)了一個獨特的宇宙，暫新的意象為人類增加了豐富的想象，替世界開辟了新境。”[1]也就是說，意境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結(jié)果，它強調(diào)自然對人性本質(zhì)力量的一種召喚，并開拓出的一個超現(xiàn)實的、非物質(zhì)的精神世界，人在其中情緒得以宣泄，心靈得以自由地飛翔。表現(xiàn)在電影中，編導就憑借著自己的審美理想超越了形而下現(xiàn)實的真切感受，展現(xiàn)出的是形而上的精神空間。因此，意境是心靈境界的一種暗示，往往可以生發(fā)出深層闊大只可意會難得言傳的美感。

電影《笑傲江湖》是徐克改編自金庸的武俠小說，描繪出的是私欲無限膨脹而不擇手段巧取豪奪最終俠義沉淪的江湖圖景。影片中那形形色色陰險詭詐的人物，為爭奪絕頂武學秘籍《葵花寶典》，陷入到了一場殘酷血腥的殺戮之中，結(jié)果不是血濺當場就是眾叛親離，人性陷入到了無窮黑暗的罪惡深淵之中而無法自拔，劇作故事在層層殺機中獲得了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不過，它之所以被人津津樂道并成為新武俠電影的開山之作卻在于它一改舊武俠電影的傳統(tǒng)，在意境這一古典美學的引領統(tǒng)攝下，視覺上追求一種輕靈而飄逸，深邃又高遠的寫意風格，以挖掘出深藏影像畫面背后所構成的意蘊。

意境作為生命之思在藝術中的一種審美建構，它是審美主體訴諸以生動的意象來傳達人類對于生命存在意義的追問與思考。因此，意象就其本質(zhì)而言是意境的基元，意境只有借助于意象，才能誘發(fā)和開拓出審美的精神空間。在電影《笑傲江湖》中，有兩個意象對影片意境的營造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一個是武學秘籍《葵花寶典》，另一個就是琴譜《笑傲江湖》。《葵花寶典》表面上看僅是一本武學秘籍，但它卻能激發(fā)起人們獲取權力的無限貪欲，甚至不惜為之欲火焚身，人性徹底淪喪。為此，古今福為了保住地位，岳不群為了能夠一統(tǒng)江湖，歐陽全為了飛黃騰達，他們在對《葵花寶典》的明爭暗斗最終落得魚死網(wǎng)破的悲慘下場。因此，《葵花寶典》在影片中便是絕對權力的象征，成了利欲熏心者必奪的寶典。而作為《葵花寶典》的反面，琴譜《笑傲江湖》成了退隱江湖的象征，成了人世者獲得心靈自由的精神皈依。順風堂堂主劉正風和日月神教的長老曲洋，就因為厭看了江湖的恩恩怨怨和權力爭斗而決定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以冀在山水之中相互酬唱《笑傲江湖》而快意一生。武學秘籍《葵花寶典》和琴譜《笑傲江湖》這兩個相互對立極具象征性意義的意象就構成了整個江湖兩種不同的生活態(tài)度和人生選擇。而徐克就憑借著這兩個中心審美意象開拓出一種形而上的精神世界，使其在生命化的情境中具有了強烈精神指向的所指，從而使人涉入其中深感韻味悠長，獲得一種幽深意遠的審美境界，意境也就由此在這兩個審美意象的支撐下，在電影《笑傲江湖》中若“萬斛泉源，不擇地皆可出”。

意境是情與景的和諧統(tǒng)一，是思想感情與藝術境界的結(jié)合，潛潤著一種人的情感與意緒。所謂“境由心造”，境是心的外在表現(xiàn)，心是境的內(nèi)在根源。“意”與“境”一旦融會，就會突破一切束縛，呈現(xiàn)出物我融合同一的狀態(tài)。在電影《笑傲江湖》中，最能傳達出意境這一美學品格的一幕就是日月神教的長老曲洋念著《滄海一聲笑》的歌詞，劃著輕舟，載著順風堂主劉正風的尸體漂去，最后在湖心引酒焚身，兩人至死同歸，葬身于碧湖蒼山之中。劉正風與曲洋因為身處正邪兩派，身份的對抗使他們之間有了一種看似不可逾越的鴻溝，但當內(nèi)心的真實情感超越了人為的障礙，終于在退隱之時共同彈奏一曲《笑傲江湖》，知己之間那種笑對風云、看盡千山的情懷不由地直抵靈俯，撼人心魄，所謂“玉壺陳湯對長風，笑歌一曲蕩山河”的境界由此全盤而出。徐克在此不為物使，物為我用，物我為一，以一種悲情把美侖美奐的山水鏡頭與人生的理想境界融為一體，在化景物為情思，從而使得向往心靈自由“意”與寧靜悠遠的“境”達到渾然一體的境地。電影《笑傲江湖》在場景氛圍的營造方面也極具匠心，處處都呈現(xiàn)出充滿著意境美的氛圍，比如林鎮(zhèn)南偷盜《葵花寶典》的場景，古今福率對包圍林家染坊的場景，令狐沖吟詩舞劍的場景，左冷禪現(xiàn)身的場景等等，不多的鏡頭卻都暈染上一層東方美學意境，使人隨時置身其中都能獲得一種回味無窮的美感。

電影《笑傲江湖》在武打設計上也一改舊武俠電影大量使用中遠景的長鏡頭來展現(xiàn)硬橋硬馬的真工夫的套路，而是用中近景乃至特寫的鏡頭進行快速地剪接，從而形成一種天馬行空、奇幻浪漫的武打風格，從此確立了新派武俠片武打設計的基本方向。像風清揚展示的那一套獨孤九劍的劍法，動作飄逸瀟灑，大有寫意之古風，其動態(tài)其氣勢都頗具意境美學的品格。所謂“美人如玉劍如虹”，“一劍光寒十四州”可以說就代表著電影《笑傲江湖》乃至新武俠電影武打風格寫意的特點。

“問天下英雄，誰不想笑傲江湖”。徐克以他深藏心底的豪情壯志，在電影《笑傲江湖》盡情地揮灑著他的才情，匠心獨運地追求著東方美學意境的美感，這不僅為新武俠電影的發(fā)展豎立了典范，更為重要的是，它為我國傳統(tǒng)美學進行現(xiàn)代影像呈現(xiàn)寫下了至關重要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