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電視連續劇《中國式離婚》播出后在社會引起強烈的反響,該劇探討了當代中國人的婚姻狀況問題,從而顯現出女性在男性意識下生存狀況的無奈和悲涼。[關鍵詞]《中國式離婚》男權意識無奈和悲涼
在中國古代,婚姻一旦被固定下來就很難動搖,當然這主要是傳統的觀念問題,在某種程度上取決于男性的觀念。在當代中國,隨著人們觀念的轉變,男性意識雖然有所淡化,但在重大事情的決斷上依然是女性服從男性,女性是甘愿作出犧牲的。在“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生存觀念支配下,男性意識往往會漸漸滋長,甚至發展到威脅婚姻的程度。在這種意識下,女性只有任憑男性的擺布,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個家。2004年秋,由王海瓴編劇、著名演員陳道明、蔣雯麗領銜主演的23集電視連續劇《中國式離婚》,探討了當代中國人的婚姻狀況,提出了人到中年后如何“保養”婚姻的話題,對現實生活中的男性意識作了較為深刻的揭露。該劇以一個普通家庭這個社會基本單元為點,深刻剖析了三對夫妻的情感和他們各自在婚姻生活中所面臨的問題。凸現出在婚姻契約下的男性意識。
男性意識首先表現在宋建平、劉東北和林父身上的自私。在林小楓看來,造成平凡生活的主要原因是丈夫宋建平的無能,這就把男性推向了絕對優勢的地位。林小楓以承擔全部家務而被迫下崗,成就了宋建平由國營醫院到合資醫院的轉變,實現了家庭生活的根本好轉,但這種好轉“最終還是習慣性地以女性為犧牲”[1]作為代價的。這是女性怎樣的一種無私呀!正是這樣的一種無私,才加大了林和宋兩人的距離,林開始感到了婚姻的危機,以致做出了被動的選擇:監督。為監督她采取了種種極端的措施,甚至將雙方的矛盾鬧到了宋的醫院,宋終于爆發了他潛在的男性意識,忘記了林為他今天的成功所付出的代價,他離家出走了,把林置于尷尬的境地。這是何等的自私!在劉東北和娟子離婚后,劉還渴望在情感上占有娟子。當他懷疑宋建平和娟子有染時,就粗暴的用酒瓶打了宋,也許會有人認為他這是在愛娟子,但愛就可以欺瞞對方而自己就能隨心所欲卻還想占有對方的感情嗎?在不少男性的觀念中。自己可以心靈出軌或身體出軌,但卻希望哪怕是將要分手或已經分手的妻子仍就死心塌地的忠于自己。這不是男性的自私是什么?林父和林母結婚后,在下放期間林父竟又好上了一個女子并生下了林小楓,這同樣是男性的自私。
其次是宋建平和劉東北表現出的男性意識的欺騙性。宋建平為了達到不和林小楓在一起的目的。到醫院找熟人開了個假證明,說自己的性功能有問題:為了得到離婚的目的,他導演了林小楓和劉東北的網上戀,導致林處于尷尬的境地。劉東北和“生魚片”偷情被娟子發現后,竟說出這只是為了“解決一下生理問題”。這些都足以說明他們男性意識中的欺騙性。這一點和魯迅《傷逝》中的涓生一樣,他把不愛子君的理由說成是“免得一同滅亡”,無怪乎帕特里克·哈南在談到涓生時說“在《傷逝》中,那個敘述者盡管滿心悔恨,卻并沒有在道德上和感情上公平對待他拋棄的子君”,他“并沒有特別說謊。但卻都沒有充分反映事實,也沒有真正憑良心說話”。[2]這句話用在宋建平和劉東北的身上是再恰當不過了。
林小楓被宋建平的遺棄,造成了她在話語上的無奈和悲涼。說什么呢?就說宋建平不要她了嗎?她是教師,是知識女性,這足以說明她能講出很多道理,可她講出道理了嗎?大喊大叫不屬于知識女性的語言,那是屬于所有家庭女性誰都能說出的話語,實質上她失語了,至少是在宋的面前。語言是精神最原始的沖動,是人類最根基的本質,人類的文明和文化有賴于語言而得以可能。猶如海德格爾的詩意描述:“語言是存在的家園。”“語言,憑借存在物的首次命名,才指明了存在物源于其存在并到達其存在。”[3]解構主義者福柯的話語理論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話語不僅僅是思考和產生意義的方式。而且決定它所力求控制的主體的身份的本質、意識與無意識、思想及情感生活。身體和思想感情都不能外在于它們的話語的描述而擁有意義。女性的情感、生命的實現終究有賴于語言的實現,沒有語言的呈示,沒有話語的權力,女性本體的種種欲望只能處于黑暗的遮蔽狀態,缺乏生存的根基和棲息的家園。[4]在劇中我們分明看到了林小楓對欲望、思想、情感的無奈,她像沉默窒息的魚,顯得那樣的悲涼。她曾努力地掙扎過,但這種掙扎只能增添她在男權意識下的悲劇感。她的多疑、無奈,甚至流露出的凄然、蒼白,竟成了宋建平逃避她的借口。她的情感與宋建平不是對等的。正是這種男性意識對女性思維、行為方式、倫理觀念和話語的禁錮,使女性在不知不覺中逐步剝落了作為人的完整性,失去了自我。
林小楓、娟子和林母不是沒有責任。那就是她們內在的依附性人格。依附性人格是指一個人依附他人而存在,或是對經濟的依附,或是對權力的依附,或是對精神的依附。林小楓為了過上現代大都市的生活,甘心為宋建平失了工作;娟子因為劉東北想要孩子,即使自己不想要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林母為了林父,無怨無悔的撫養著并非自己親生的林小楓。所有這些,看起來都是很正常的,是能夠理解的。但是她們放棄了追求獨立人格的權利,這就使我們想起了另一個叛逆女性——娜拉,她“當初是滿足的生活在所謂幸福的家庭里的,但她畢竟覺悟了:自己是丈夫的傀儡,孩子們又是她的傀儡。她于是走了。”[5]娜拉走出的這個家庭是當時中國那些講自由戀愛的知識分子所向往的“幸福家庭”。可以說,當娜拉早已覺悟而從這樣的家庭走出之后,中國的女性卻又在向這樣的家庭走進:當娜拉想不作傀儡的時候,中國的女性卻還在想作這樣的傀儡。這是女性何等的悲哀!當然林小楓、娟子她們也有自救的意識,尤其是娟子,她在一開始就有抗爭的意識,不過她們的自救是建立在災難性的意識之上的,就像唐毅說魯迅《傷逝》中子君的那樣:“子君的全部驕傲和全部悲哀,在于她有一種自救意識,但是這個自救意識本身,是對“男權”社會的依傍。”[6]
林小楓是代表了中國太多的女性,她為了家庭能過上現代人的生活,不惜犧生自己而成全自己的丈夫。憑心而論,林自愿放棄自我這本身并沒有錯,這是一種犧牲,一種奉獻,她錯就錯在她的依附性人格。她以宋建平為中心,好像宋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去經營。宋建平跳槽后。她確實感受到了作為“夫人”的榮耀,那時高飛有求于宋在第二次老同學聚會上把林作為聚焦點,回家后,他無不榮耀的說:“我現在終于體會到了夫貴妻榮的滋味。”林小楓的這種依附性人格,從人性的角度講是清純的.是無可挑剔的。但是從生活的角度講則是空虛而無力的,并且還隱藏著林潛在的奴性、卑怯。林小楓對自己獨立精神的放棄,最終導致了宋建平的厭煩。事實上,在林依附性的人格上,折射出宋的一種男性意識。
不過,林小楓、娟子畢竟是新時代的知識女性,她們為了自己的婚姻也曾在不斷地和男性意識進行著斗爭,以改變自己的命運。林小楓先是不愿意離婚,后來醒悟了。在歡送宋建平去西藏的大會上,她請求宋留下來并同意離婚,這是女性獨立意識的覺醒。娟子對直接傷害她的劉東北,不是妥協而是離開,這同樣是對男性意識的抗爭。但她依然有依附性人格的一面,面對劉東北的不負責任,他把宋建平當成了救命稻草,她愛上了同病相憐的宋。相反劉東北像泄了氣的皮球,圍著娟子團團轉。這是女性意識對男性意識的一次顛覆!是對精神自由的一次挑戰!唐毅說得好:“女性和男性的所謂平等,只能是真正的、最后的、精神上的完全平等,這是一個前提,也是一個底線。”[7]
在古代的中國,男性總是渴望通過建功立業或寒窗苦讀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進而達到光耀祖宗、封妻蔭子的目的。他們要求女性只要管好家、照顧好老人、體貼丈夫、撫養好孩子就是好女人、好兒媳、好妻子、好母親。女性也總是以管好家為己任,把男性的需求當作自己的意愿。十里長亭,送別時雖有“執手相看淚眼”的痛處,也有慢慢等待中“悔教夫婿覓封候”的幽怨,但仍幻想著有朝一日夫君功成名就后能過上“夫貴妻榮”的生活,由此而上演了無數出或悲或喜的人生悲喜劇。
歷史進入了二十世紀,男性意識依然占領著女性世界。魯迅是大家比較了解的,就是這樣一位深受西方民主思想影響的偉人,同樣存在著男性特有的意識。魯迅有過兩次婚姻的經歷,一次是1906年,魯迅奉母命從日本回國和一位極傳統的女性朱安完婚。魯迅曾對許壽裳談起過這次婚姻:“這是母親給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能好好地供養它,愛情是我所不知道的。”[6]所以婚后僅四天就返回東京了。此后朱安一直在盡心盡力地侍奉著他的母親,在痛苦的期待著魯迅的到來,耗費著自己的青春。魯迅為了母親“有個人陪伴”,竟然犧牲了朱安作為一個女人應該享受的幸福,這在人性上對于一個女人來講是何等的殘忍。另一次是1925年,魯迅在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和許廣平的相愛。許廣平是29歲的新女性,立即提出了和魯迅公開同居的計劃,卻被魯迅“分頭苦干兩年,掙足可維持半年生活的積聚”為由拒絕了。事實上,他兩次婚姻最終都是唯自己的意識為上。對朱安的冷酷。對許廣平的推諉,都不同程度地折射出魯迅觀念中的男性意識。
進入新時期,面對經濟大潮的沖擊,一些女性逐漸從男性意識中掙脫出來,她們走上了新中國建設的各個崗位,發揮著她們的光和熱。最近焦作電視臺新增了個欄目《天南地北焦作人》,其中也不乏成功的女性,她們之所以成功,就是因為她們有較強的女性獨立意識,但是我們必須充分地看到太多的女性還不同程度的被男性意識困擾著,“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化觀念和思維模式還沒有徹底改變。職業女性一面要承受工作的壓力和辛苦,同時還要承擔維持家庭的重擔。家庭婦在生活上完全依靠丈夫,她們因沒有經濟來源而更加小心翼翼的侍奉著自己的丈夫。因此,作為女性在事業上就很難與男性比翼雙飛,這已經成為全社會的一種共識。
幾千年形成的文化觀念和文化心理是不能一下子改變的,它還在繼續吞噬著現代中國人的意識,于是女性還在為男性作著犧牲。丈夫上班,妻子就得準備飯菜:丈夫出差,妻子就得準備“行頭”:過年過節,最忙得是妻子,就連妻子過生日,恐怕還得自己準備生日宴。俗話說,“成功男人的背后站著一個女人”,“軍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這話是我們經常可以聽到的,是頌揚!是贊美!可這話的背后隱藏著一種女性的悲哀。《中國式離婚》正是抓住了現代中國人這種普遍存在的現象和心態,從現代知識女性的形象塑造切入,揭示了現代女性對物質生活的欲望和追求,但她們又把這種希望寄托在終日廝守的男性身上,正如編劇王海瓴所說,本劇主要寫的是一種心態,因為現在社會上多數女性心態還是妻子將家庭的前途寄托在丈夫身上,為此女性甘愿為家庭為丈夫犧牲,甚至失去自我。這種女性特有的“夫貴妻榮”的心理期待,始終困擾著女性意識的覺醒,從而導致了男性意識的滋生和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