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平凡的珍珠種子

那是個小小的禮物，但它一直維系著一個夢想。

在臨近高中畢業的一天，自然課老師約克先生把我們20個高年級學生召集在一起開一個神秘的會議。我們很納悶：怎么了?

約克先生戴著一個很有特色的蝶形的領結和一副角質架眼鏡。他發給我們每個人一個白色的小盒子。他微笑著說：“這里面，有一個鑲嵌著小珍珠的手鐲或是領帶的別針。孩子們，這個珍珠代表著你們的潛力——你們所擁有的會一直支持著你們的東西。就像牡蠣肚子里的一顆種子可以長成價值昂貴的珍珠，在你們心里都有一顆偉大的種子。”

當看到那個鑲著珍珠的銀手鐲的時候，我咬緊嘴唇，努力地忍住即將溢出的淚水。昨天我知道自己懷孕了，這個消息同時粉碎了我和媽媽的夢想。

從我記事時起，媽媽每次都會留出一些錢來準備我和妹妹瑪麗蓮上大學。她告訴我們：學習是擺脫我們在煤窖生活的惟一途徑。

我3歲時，父親因為肺結核住進了療養院。幾年后父親康復回來，家里的主要經濟來源還是母親那街角雜貨店的微薄收入。困難中的媽媽萌生了一個夢想，那就是希望有一天瑪麗蓮和我可以改變這種情形。

然而現在，我卻不僅沒能帶給她榮耀，反而給這個苦難的家庭帶來了恥辱。在我們鄰近的烏克蘭東正教社區，未婚先孕是被視為丑聞的。

畢業之后，我和丹結婚了，盡管我們希望首先能完成大學學業，但是事情與我們開始設想的不一樣。丹大學畢業時，我們的第二個孩子降生了。由于家庭的開支不斷增大，丹去參軍了。當我們在一個個軍事基地之間不斷遷徙時，我們的另一個孩子出生了。每當看著懸在手腕上的那只鐲子，我就會琢磨約克先生說的從我身上看到的“偉大的種子”到底是什么?但總也想不通，最后我把手鐲收進了抽屜里。

七年之后，丹在科爾戴鎮附近找到了一份公務員的工作。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最小的孩子也上學了，我投身于社會福利，成了一名義工。我嘗試了各種各樣的工作，商店的收銀員，增氧健身法教練，整天忙忙碌碌。

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我不停地幫助別人，同時也給家里增添收入。直到這時我才打開了抽屜，看著那個手鐲想：“我現在是在約克先生看見的那粒種子之上建立自己的夢想嗎?我有潛力，找到它，利用它。”夜里，當所有人都睡著了，而以前的那個考大學的人生夢想又在我腦海里徘徊，讓我無法入睡。可是那個時候我已經35歲了。

我媽媽肯定覺察到了我內心的騷動，因為有一天在電話里她說：“記得我存儲起來的那些上大學的錢嗎?它們還在。”

我愣愣地拿著話筒:17年時間不曾削弱媽媽的夢想。當年約克先生說支撐人生夢想的那些東西，我一樣也說不出。但現在我卻能說出很多:對上帝的信仰，媽媽的夢想，丈夫的鼓勵。

我用六個月的時間鼓起勇氣，1985年9月我進入了庫茲敦大學。當能力測試結果出來的時候，我覺得難以置信：我能當老師了!在我的眼里，老師是像約克先生那樣自信的人。但測試的結果是如此的明確，以至于我要進行老師培訓。重回學校有比我想象的更多的困難，我要和只有我年齡一半大的年輕人一起競爭，要供養一個亂糟糟的家。

大一那年5月的一個中午，上完了一門很難的課程，我哭著開車回家了，我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屬于學校。因為自我懷疑，放棄似乎變成了合理的事情。我的大女兒凱麗將在這個秋季上大學。為了不緊縮家庭開支，我想我應該為凱麗的教育去掙錢。

幾天后，我闖進了約克夫人的牙科醫生辦公室。我有許多年都沒見過她了，我告訴她關于珍珠種子以及它是如何鼓勵我回到學校的經歷。我也告訴了她:“這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她表示同意，“我的丈夫也是30歲才開始讀大學的。”

當聽著她講著那些我也曾經歷過的奮斗，我很驚訝。我一直以為約克先生教了很多年的書，但事實上我們那個畢業班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這次見面是個契機，預示我要把接下來的三年堅持到底。

畢業后，我在當地的一所高校中學當英語老師。因為我離開學校的那段日子經歷過許多，我盡力把一個真實的世界告訴學生們。

年底的時候，當校長說鑒于我在第一年教學中的優秀表現，他準備將我提名國家教師獎。在申請書中，我寫了我的老師是如何鼓勵我，寫了珍珠種子的故事。1990年9月，我作為百名教師之一接受了年獎，約克老師也獲得了貢獻獎。當我們兩個人在一家報紙采訪中見面時，我這才發現時間過得太快了：約克先生明年就要退休了。

約克說當年當分他到高中最差的班時，他猶豫了，不敢想象未來，因為他不相信自己。后來“一種經過困難磨礪之后重振的精神和別人對自己的信任”改變了他。

突然之間，我全明白了。我說:“當年你給了20個孩子珍珠種子，因為你看這20個年輕人缺乏信心。”

“不”，約克先生說:“我看到20個有著偉大的理想的年輕人。”

選自美國《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