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陽光（三）

●［美］盧安·萊斯 著

●王超 譯

上期摘要：馬丁和玫秘密舉行了婚禮，并暫時居住在加拿大。婚禮上，凱莉又再次遇見小天使納塔麗，并感受到她的憂傷。玫終于明白發生在馬丁身上的悲劇：妻子的背叛、父親的入獄，以及納塔麗的死。

住在朗斯雷特以后的日子里很平靜。馬丁開始教凱莉劃船，帶她去魚洞尋找那條最老的爺爺輩的鱒魚。

“你怎么了？”凱莉看到馬丁揉了揉眼睛。

“我的眼有點兒痛！”他從小桶中取出兩頂帽子，自己戴了一頂，另一頂扔給凱莉，“太陽太大了！戴上它。”

帽子是深藍色的，帶著一個藍色的檢鳥標志，黑色的絲帶軟軟地環繞在帽頂上。拿著它，凱莉的手指有一種顫動的感覺，這個帽子曾經是屬于納塔麗的。凱莉想起那天馬丁對她的大吼。“為什么你讓我戴她的帽子呢？”她問。

馬丁眉頭皺得更緊了。剛才看東西時，眼痛使他有一瞬間的重影，嚇了他一跳。“我是不想讓太陽曬到你！”他冷靜地說。

“哦！”凱莉點點頭把帽子戴在頭上。船上很平靜，突然，納塔麗出現在東方，她穿著潔白的衣服，揮動著翅膀，急切地說：“我愛爸爸！”

“我知道！”凱莉小聲告訴她，她不能正常地和她說話，因為馬丁在這兒。

“他把我的帽子給你了！”納塔麗也小聲說。

“你想要嗎？”

“不！他已經給我很多東西，小船、玩具、帽子，但這一切都不能和他給我的愛相比！”

凱莉笑著說：“我知道，我看到了……”

納塔麗搖搖頭：“有些東西不是你的眼睛可以看到的！請幫助爸爸，讓他們相聚……”

“讓他們相聚？”

“是的，在新的悲劇發生前，讓他們相聚……”小天使的身影慢慢淡去。凱莉沒聽明白，她想，如果把帽子扔到水里，她會不會再次出現？于是凱莉摘下帽子，放在水里，看著它下沉、漂走。

“嗨，凱莉？”馬丁緊張地把帽子抓起來。

新的賽季即將開始，馬丁帶著玫和凱莉返回康涅狄格州的農舍，他們將在這里呆到馬丁的比賽開始。

玫接到護士打來的電話，通知馬丁在星期二帶著他的Ｘ光片去見面。玫很迷惑地傳達了這個信息，馬丁告訴她，那只是平常的體檢。

“但是他們提到了ｘ光片！”

“我打冰球不是嗎？我已經有太多的Ｘ光片了！”馬丁笑著說，“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們真正要擔憂的事情，那就是……有記者報道了我們結婚的事，你馬上要成為公眾人物了！”

晚上，聽到玫均勻的呼吸后，馬丁躡手躡腳地爬下床。他走進洗澡間，關好門，打開燈，側著頭對著鏡子檢查——他的左耳后面有一個輕微的被撞的凹痕。

護士讓他帶去的那張Ｘ光片的確存在問題。那是一次對抗賽中，他的頭被冰球打破，得了明顯的腦震蕩，但是在以后的賽季中并沒有出現什么問題。直到那天早上他和凱莉一起釣魚時，頭痛又發作了。

從朗斯雷特返回時，他和隊醫會面了一次——如果這件事告訴玫，她一定擔心得要命。

“嘿！老頭，看這個！”那個禿頂小子說。這個因販毒而被關進來的家伙，任何事對他來說都很新鮮，賽基不想理他。

“你自己玩，別吵我！”賽基說。

“不，老頭，你要看這里！”一個名叫蒂諾的家伙，接過那個小禿頭的話。一個小報標題猛然進入賽基的眼睛：卡迪亞秘密舉行低調婚禮。

“你兒子結婚了！”蒂諾告訴他，“他和一個以美色誘惑男人的壞女人結了婚，她給他下了咒語。”他喋喋不休地談論著，好像他就是那個報道者，正在談論著那瓶玫瑰花瓣和愛情魔咒，以及那些球迷們如何將馬丁在“斯坦利杯”中的失敗，歸結于那個女人讓他分了心。

抓起那張小報，賽基回到他的小窩。躺在自己的床鋪上，他顫抖的手再一次打開報紙，首先看到的是馬丁的照片。那是馬丁，我的兒子，他在心里念叨著：他看起來既年輕又蒼老，因為過度的冰球運動摧殘著他的身體。

馬丁懷里攬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那是他的新兒媳婦玫，看上去，她比馬丁的前妻特蕾莎要溫柔得多。然后他又看了看那個小女孩，玫的女兒，也是文章中提到的凱莉。凱莉戴著娜塔麗的帽子。

賽基到哪兒都能認得那頂帽子！他盯著那張照片，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冰球訓練已經開始幾周，新的新聞焦點集中在下一輪“斯坦利杯”賽上。報紙開始評論波士頓和埃德蒙頓之間的競爭。這時候，玫收到了第一張匿名明信片。

卡片是寄給玫的，畫面是夏日的湖邊風景，寄信人沒有署名，只寫了幾個簡單的字：“照顧好他！”寄信人地址是一個陌生的城市。玫知道，那是賽基·卡迪亞監獄所在的地方。

為了迎接圣誕節，波士頓到處用彩燈裝飾一新。在馬丁的大房子里，玫故作神采飛揚地說：“馬丁，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圣誕節！”

“是的。開心嗎？”馬丁問。

“當然。我愛你，愛我們的家！馬丁……”玫開始說，“我想去看看你爸爸！”

馬丁瞧了她一眼，沒出聲。

“他很老了，很孤獨。”玫說，“他需要我們。”

“你不了解他！”馬丁冷冷地說。

“我們應該去看他！”

“你不了解他！”馬丁又強調了一次。

馬丁的話讓玫很傷心。玫１２歲的時候曾經和親愛的父親慪氣，說她恨他，連父親出門時都不看他一眼。沒想到父母那天出車禍，從此天人永隔，成為玫心中永遠的痛。她希望馬丁可以原諒父親，而使自己的心重獲自由。

“我們應該在下個賽季之前把他接出來，讓他來看你的比賽……”

“我不許他再進入我們的生活！玫，讓他離開我們，去他該去的地方！”馬丁帶著憎恨說，他的臉很紅，脖子上的筋都凸顯出來。

玫認真地聽著，聽出他的聲音在發抖：“他不會傷害你的，馬丁！”

“可他會傷害你。我要保護你，玫！你和凱莉！你懂嗎？”

“我不需要保護！”玫說。

“不！”馬丁爆發了，“不管你喜歡不喜歡，我都不希望他進入我們的生活！”

他很生氣地看著她，然后看了看表說：“我明早就要走。玫，我們不要吵了！”他們又要分開一個星期，為什么還要浪費在一起的最后一個晚上，去為那個人爭吵呢？

馬丁與隊友一起前往卡爾加里進行訓練。玫本來打算一起去，但是由于凱莉的嗓子疼，她們只好留在波士頓的家里。

凱莉感覺好一些的時候去了學校，就在這一天，第二張明信片不期而至。

這張卡片的圖案是一個城市公園的冬天，孩子們在冰面上滑行。留言上寫著：“他的滑冰技術今年進步了很多，那一定是因為你在他身邊，我很高興。”

像上一張明信片一樣，這一張也沒有署名。玫知道是賽基寄的——他做過很多錯事，傷害過很多人，他現在監獄里，可他依然是馬丁的爸爸。

這時，她想到了凱莉前些天發燒時說的那句話：“把他帶回來，和我們一起生活。”凱莉還說：“我真希望我們能在厄運到來之前，他能和我們一起生活！”

玫突然決定去看賽基。

他看起來和馬丁很像，老一點，瘦一點，腰微微有點彎。他也具有卡迪亞家族精明的藍眼睛，即使穿著肥大的橘黃的囚衣，也掩藏不住他本來的英俊。他站在那死死地盯著她，然后眼睛亮了，卡迪亞的微笑浮現在他的臉上：“我在報紙上見到過你。你的照片，沒有你本人好看！”

“我很高興見到你，賽基·卡迪亞！”玫聽出了他聲音中的情感，他拉了兩張塑料椅子過來，他們坐下。

“我很驚訝見到你！”賽基說，“我兒子怎么樣？”

“他很好，布魯斯隊一直在勝利！”玫告訴他。

“我在報紙上看到你們結婚的事。為什么你會來這兒呢？”他眼里閃著淚光。

“因為你是馬丁的父親，你對他很重要。”玫說。

“他恨我，我是一個壞父親。”他的聲音哽咽了，“我曾試著去改變這一切，當納塔麗跟著我的時候，我自己發誓要做一個最好的爺爺，我精心照顧她，教她唱兒歌……但是，我卻讓她死了……”

“馬丁的平衡性還好嗎？”賽基突然問道，“我在電視上看到他，在我的角度上看，他有一點破綻——好像他身體的左邊，或者左眼，有點小問題。”

“我看他挺好的。”玫驚奇地說。

“或許他需要一副防護鏡。”賽基說。玫點點頭。

“告訴他我愛他。”賽基說。玫再點點頭。

玫正躺在床上，突然聽見馬丁開門的聲音。他昨晚在蒙特利爾有一場比賽，經過幾個小時的奔波回到家，顯得很疲憊。

他的擁抱是那么的熱烈而有力，而她的秘密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她的心頭，讓她無法等到明天再告訴他。

“馬丁……”玫開始說了。

馬丁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真相，他搖著頭走開去：“我不想知道！”

玫抓住他的手，讓他看著她的眼：“聽我說，我必須告訴你。”

“不要！”他的藍眼睛很冷酷，“聽著，我要你把關于他的所有東西，從你的思想中扔出去，別告訴我他的任何事！”

玫在思索一句話，她迫使自己平靜下來：“我必須要告訴你！”

“不要說！”馬丁說，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亮亮的。

“你爸爸要我告訴你，他愛你，他——”

但是馬丁沒等到她說完，就抓起鑰匙走出去，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關上了。

那聲音跟監獄里的鐵門聲音一樣大，玫定定地站在屋子里。

第二天早晨，電話一響，玫就知道是他：“馬丁！”

“玫！我想我們還是分開的好，你老是拒絕接受我的意見！”

“馬丁？”

“明天我回去取我的一些東西，希望你能避開。保重！”他說。

接下來的幾場比賽，馬丁瘋狂撞擊像狂暴的龍卷風……

他撕下臉罩，將每一個對手撞到邊上。他看起來簡直不像人，而像電影中的獨眼巨人——一只眼閉著，另一只眼睜著，閃閃發光，他用他的球棒，帶著球滑向對手的球網。

旅館的夜格外的黑，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近期他受到很多次重創，眼睛腫了，嘴唇也破開了，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這些肉體上的傷痛。他滿心里只有一件事：他愛玫，可是玫背叛了他！

幾天后，久等馬丁不歸的玫，決定放下自尊，到球場找他。保安沖她點點頭，態度并不友好，可是他至少沒有趕她走。是不是馬丁還沒有說他們分開的事？馬丁說過要愛她一輩子，他會履行他的誓言嗎？

馬丁最后一個離開冰面，向這邊走來。他的肩膀依然很強壯，但是臉色很不好看，左眼瞇著，像一個暴怒的海盜。玫的心跳加快，她向他伸出手。

“馬丁！”她帶著溫柔的聲音叫他。

馬丁沒有停步，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很快就消失在更衣室里。玫不可思議地盯著他，跟著他沖向更衣室。

“馬丁·卡迪亞！”她傷心地叫著。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一個保安過來拉住了她的胳膊。

玫的耳朵嗡嗡作響，他不會回來，他真的不會回來了。

（本刊２００６年７月珍奇妙版，繼續向您講述。）

編輯：王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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