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傷痛

由于大導演斯皮爾伯格將1972年的慕尼黑人質事件搬上大銀幕，這個30多年前發生在慕尼黑奧運會上的慘案再次引起了人們的關注。曾在這次事件中親身經歷了喪夫之痛的伊蓮娜，多年后的今天回憶起那個不堪回首的黑色9月……

在西方政治家的眼里，1972年無疑是個好年頭。從年初開始，緩和的氣氛彌漫在東西方陣營。西德外交部長勃蘭特在兩德問題上更為開明，尼克松總統先后和中國、蘇聯領導人實現了高層會晤。誠然，越南戰場依然是美國的噩夢，但是美軍從泥潭里抽身的日子，已經近在眼前。這一年夏天，奧運會在慕尼黑召開，西德已經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陰影里走出，以色列代表團興高采烈地踏上飛往慕尼黑的航班，全世界“和”風勁吹。

海灘上一見鐘情

1963年夏天，剛剛高中畢業的女學生伊蓮娜，在海爾茲利亞海灘和以色列舉重運動員約瑟夫·羅馬諾邂逅了。“約瑟夫水淋淋地站在沙灘上，給周圍的人簽名——他可是個大明星?！倍嗄旰蟮慕裉?，伊蓮娜這樣開始她的回憶，“我怯生生地走到他身邊，結果一見鐘情?！辈坏揭荒旯し颍辽從瘸闪思s瑟夫的新娘；1966年第一個孩子呱呱落地。

1972年之前，約瑟夫已經是世界冠軍。8月20日，他作為以色列奧運代表團的一員，去參加這個“體現著歡樂與和平”的運動盛會，馬上成為慕尼黑街頭最耀眼的明星。約瑟夫到達慕尼黑的第二天，就在電話里告訴伊蓮娜：“德國人組織有序，熱情而友好，請別為我擔心。”

那次通話之后，伊蓮娜直到9月初都沒有約瑟夫的消息，因為“在那個年代，通電話可不像現在這么方便”。按照賽程，舉重比賽被安排在9月10日，約瑟夫不幸半月板斷裂，因而無緣決賽，“他在電話的那一頭哭了，告訴我說比賽已經結束?！辈贿^，伊蓮娜反而高興起來：“醫生安排他7號乘飛機回國，我就要和丈夫團聚，共度歲首節(猶太歷的新年)?！?/p>

9月4日的晚上，小女兒斯勞蜜哭個不停，伊蓮娜通宵未眠。剛滿6歲的女兒奧莎不停地問媽媽：“為什么爸爸不能像別人家那樣，天天陪著我們?”

災難從天而降

1972年9月5日凌晨4點30分，慕尼黑的天空還是黑沉沉的。8個剛剛從黎巴嫩難民營里逃出，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向世界傳達政治呼聲的巴勒斯坦人，穿著厚厚的運動衫，打扮成一群迷路的巴西運動員，出現在慕尼黑街頭。武器被巧妙地藏在身上，他們裝成喝醉了的樣子，翻過奧運村的圍墻。一個德國郵遞員和電工正巧看到了這一幕，卻沒拿它當回事。在內應的帶領下，這一小隊迅速摸到31號宿舍樓的第二層，敲響了3號房門。

40歲的摔跤裁判約瑟夫·戈特弗朗德，透過微微打開的門縫，看到了戴著頭套的不速之客。他是以色列預備役上校，軍人的警覺讓他馬上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在33歲摔跤教練莫舍·溫伯格的幫助下，他用盡全力試圖關緊房門，同時大聲警告宿舍里的同伴：“恐怖分子!快跑!”

奧運村被槍聲驚醒，溫伯格的下巴挨了一槍，門被打開了。在槍口的逼迫下，兩個以色列人帶著恐怖分子去叫醒其他屋子里的以色列運動員，伊蓮娜說：“他們沒有別的選擇，叫醒了那些年輕的運動員，卻躲開了住著上年紀運動員，還有教練和裁判的宿舍。他們大概是這樣想的：一旦需要反抗自救，年輕人更得力。”

伊蓮娜的丈夫正在床上酣睡，也被叫醒了。溫伯格試著再一次警告別人，被恐怖分子的頭目當著所有人質的面打死，尸體拋到了窗外。舉重教練索科羅夫斯基正巧挨著一扇窗戶，他打碎玻璃，跳樓跑了。約瑟夫·羅馬諾正巧站在他身邊，稍一猶豫，失去了活命的機會。此時時針指向凌晨4點40分。

恐怖分子選擇這個日子行動，是為了紀念1947年獨立戰爭期間，被以色列軍隊夷為平地的兩座巴勒斯坦村莊。10個以色列人質一個挨著一個，手放在背后，被關進一間大屋子。約瑟夫因為試圖反抗，肚子上挨了一槍，血流滿地，只能躺在地板上?？植婪肿泳妥屗敲刺芍?，痛苦地等待死亡降臨，他們想殺一儆百。人質事件若干年以后，丹麥記者采訪到一名逃脫法網的恐怖分子，伊蓮娜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痛苦地等待親人的消息

9月5日上午7點20分，鄰居敲開了伊蓮娜的家門：“你聽新聞了嗎?恐怖分子攻擊了奧運村。”伊蓮娜馬上打電話到以色列奧委會，對方安慰她說：“請別擔心，只有教練和裁判的宿舍遭到襲擊，我們惟一的壞消息是，溫伯格不幸遇難?！钡?，伊蓮娜不敢相信奧委會的話，假如約瑟夫安然無恙，他肯定會打一個報平安的電話回來，“我們家當時還沒有電視，我只好打開收音機?！?/p>

9點19分，恐怖分子把劍術教練安德來·斯皮策推到陽臺上充當傳聲筒，開始和西德政府代表談判?？植婪肿酉肽檬种械?1名人質(其中溫伯格已經死亡)交換關在以色列的234名巴勒斯坦囚徒。以色列總理果爾達·梅厄斷然拒絕了對方，秘密授意西德政府采取軍事行動解救人質。

全世界的注意力，集中在奧運村這座小小的陽臺上?？植婪肿拥念^頭，戴著白色的小帽，講一口流利的德語，要求西德政府派一架飛機，把他們載到一個阿拉伯國家。中午的時候，當天出版的第二張號外送到伊蓮娜手上，她看見丈夫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人質名單上?！拔业男睦铮錆M了死亡的預感。約瑟夫脾氣火爆，假如他看見溫伯格慘死，肯定不愿意像砧板上的肉一樣坐以待斃?！眱蓚€小時之后，廣播說有一個人質受傷，西德方面想派一個醫生進去給他治療，但是被恐怖分子拒絕了。后來，人們在戈特弗朗德的運動服上，發現了約瑟夫的血跡，“我們猜想，受過外科護理訓練的他，曾經努力挽救同伴的生命?！?/p>

18點，一名警察陪同以色列奧委會官員走進伊蓮娜的家，對她說：“您的丈夫生命垂危。”伊蓮娜一下子昏了過去。她知道，約瑟夫已經不會生還。

一個都不能放過

在機場，西德特種部隊向恐怖分子發動襲擊，9名人質無一生還，8名恐怖分子5人斃命，3人被捕；此外，還有警察和飛行員各1人死亡。以色列海爾茲利亞的墓地，化為悲傷的海洋。伊蓮娜說：“下葬的時候，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氐郊抑?，我和3個孩子默默無語。那時我剛滿27歲，為了孩子，必須咬牙挺過難關。我把孩子們摟在懷里，發誓說永遠不要忘了約瑟夫，永遠不讓世人忘記這一切。”

人質事件結束不到48小時，以色列空軍襲擊了位于黎巴嫩和敘利亞的巴勒斯坦難民營，殺死大約200名難民。1個月之后，梅厄總理接見了伊蓮娜和其他遇難者家屬。“我們坐在她身邊，總理說，以色列和我們一樣，深深受到了傷害?！蓖?0月29日，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漢莎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27載著幸存的3名恐怖分子飛離西德，他們居然自由了。

然而，以色列沒有就此罷休。梅厄總理向伊蓮娜和其他遇難者家屬保證：“以色列必將懲罰這些有罪的人”。曠日持久的報復開始了，摩薩德(以色列特工組織)收到一張長長的名單，上面的人或多或少參與了慕尼黑人質綁架事件。不到一年時間，10多名巴勒斯坦人被摩薩德暗殺，報復行動一直持續到上個世紀80年代末，法塔赫高級領導阿布·達烏德遇刺后才劃上句號。

34年過去，在好萊塢導演斯皮爾伯格的新作《慕尼黑》里，“黑色9月”被濃縮成短短的15分鐘，這位猶太籍大導演說：“我拍這部片子的用意，是為了祈禱世界和平。當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面對面站在一起的時候，大家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對立和仇恨，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上百年?！?/p>

然而，慕尼黑的“黑色9月”，成為伊蓮娜心里永遠的傷痛。如今，3個女兒長大成人，膝下孫兒成群，都不能抵償失去丈夫的痛苦。她說：“寬恕?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我不恨巴勒斯坦人，希望他們永遠生活在和平的環境里，生兒育女，就像我曾經做過的那樣。但是，恐怖分子干的事情，永遠是一樁洗償不清的罪惡，我永遠也不會寬恕他們?！?/p>

(勤之編譯自法國《巴黎競賽畫報》)少參與了慕尼黑人質綁架事件。不到一年時間，10多名巴勒斯坦人被摩薩德暗殺，報復行動一直持續到上個世紀80年代末，法塔赫高級領導阿布·達烏德遇刺后才劃上句號。

34年過去，在好萊塢導演斯皮爾伯格的新作《慕尼黑》里，“黑色9月”被濃縮成短短的15分鐘，這位猶太籍大導演說：“我拍這部片子的用意，是為了祈禱世界和平。當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面對面站在一起的時候，大家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對立和仇恨，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上百年?！?/p>

然而，慕尼黑的“黑色9月”，成為伊蓮娜心里永遠的傷痛。如今，3個女兒長大成人，膝下孫兒成群，都不能抵償失去丈夫的痛苦。她說：“寬恕?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我不恨巴勒斯坦人，希望他們永遠生活在和平的環境里，生兒育女，就像我曾經做過的那樣。但是，恐怖分子干的事情，永遠是一樁洗償不清的罪惡，我永遠也不會寬恕他們。”

(勤之編譯自法國《巴黎競賽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