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詞語的產生方式看修辭手段對新詞語的影響

【摘要】新詞語是針對某種語言的民族共同語在某一個特定時代而言的。從語言發展的歷時角度看，它只能是某個特定時代產生的新詞語；對后來的時代而言，它就可能變成一般詞語或者原有詞語的派生義，甚至成為死字。本文主要是從新詞語產生的方式和修辭手段對新詞語產生的影響這兩個角度來考察新詞語的。

【關鍵詞】新詞語 方式 修辭手段

語言的本質屬性是社會性。因此，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語言也不斷地發生變化。一方面，隨著舊事物的消亡，原來指稱舊事物的詞語也會慢慢變成死字，或者僅僅作為構詞語素而保存在新時代的語言中。另一方面，隨著社會的發展，新事物、新現象不斷涌現。為了滿足人們交際的需要，保證交流的順暢進行，語言自然而然地會產生大量的新詞新語。

1.新詞語產生的方式

舊詞消失，新詞出現，這是詞匯發展的總趨勢。那么是否每一個舊事物、舊概念的消失都必然會導致指稱該事物、該概念的詞語形式消失呢？又是否每一個新事物、新概念的出現，都必然會產生一個與之相對應的新的詞語形式呢？我們認為事實不是這樣的。如果每出現一個新事物、新概念，人們就創造一個新的詞語形式來表達，那么該語言中的新造詞語將越來越多，詞匯系統將會越來越龐雜，甚至是無限擴張。這必然會增加人們記憶的負擔，并進而影響人們的交流，甚至會導致語言出現斷層現象。比如說，現代人可能就無法看懂古代人留下來的書，無法與古人通過文字來交流。這是因為現代人將無法理解那些出現在古書中而當今時代早已消失的舊詞。

所以說，僅僅以創造新的詞語形式這樣一種方式來產生新詞是不切實際的，是與語言的經濟原則相違背的。我們認為，一種語言新詞語的產生方式至少有以下四種：

第一，創造新詞語。當語言的使用者為了確切表達某一種新的思想，而在所使用的語言的語詞庫中找不到合適的詞匯時，人們就根據語言的結構規律，利用現有的語言材料，按照一定的方式創造出一個新詞語。例如：反映計劃經濟時代社會特點的“盲流”、“搞自留地”等新詞語；反映信息時代社會特點的“小靈通”、“人工智能”、“電子對抗”等新詞語。第二，引進外來詞。民族之間的貿易往來，文化交流，移民雜居，戰爭征服等各種形態的接觸，都會引起語言的接觸。語言的接觸有不同的類型，其中最常見的就是詞的借用。①例如，改革開放后，中國的市場格局發生了很大改變，外資企業、中外合資企業大量出現，中外商品輸出輸入頻繁，中外科技文化交往日益增多，出現了大量的音譯詞，字母詞，如“沙發、撲克、MBA、VCD、WTO”等等。 第三，吸收方言詞匯。同樣在一個國家內部，隨著各地區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各地區的方言也會沖擊民族共同語。一些方言詞因具有某種特殊的意義，而普通話里沒有相當的詞來表示，那么就有可能被普通話吸收進去，融入現代漢語的詞匯庫中。如“名堂、把戲、癟三、別扭”等。第四，舊詞引申新義。詞義的引申是一個語詞符號由指稱一類對象變為兼指幾類相關聯的對象。人類的發展史就是不斷的對世界進行認知的歷史，而詞匯意義的發展變化過程則是反映人類認知成果的一面鏡子。自從人類有了初步的發展以后，人們總是帶著特有的生活需要和實踐經驗面對新的事物，并且常常產生聯想。在聯想的作用下，以經驗的連續性假設出發投影于未來，發現新事物在某些方面與原已認識的事物有相似之處、或特定關聯。在以語言反映新事物時，人們就會通過隱喻或轉喻，用心中原已熟悉的事物或現象的名稱來表達新事物、新現象。從詞匯系統的角度看，詞義引申是根據語言的經濟原則運用的一種特殊的，以不造詞為造詞的命名方式。如：“出臺”“開刀”“打氣”“攤牌”“拋錨”等等。語義的泛化和語義感情色彩的變化也能引起舊詞引申新義，如“黃牌、海外關系、燒香、造反、進貢”等等。在這里，對舊詞語義的引申，我們應該區分兩個概念：詞的派生義與詞義引申創造新詞。前者是從詞的符號系統的角度看，從歷時的角度看，是一個語詞符號由指稱一類對象變為兼指幾類相關聯的對象。而后者是從詞匯系統的角度看，從給詞命名的角度看，是根據語言的經濟原則運用的一種特殊的以不造詞為造詞的命名方式。在某個時代，一個原本就有的詞因被賦予新義而得到廣泛的運用從而成為一個新詞語，在它后來的時代里，新義與原來的基本義共存于一個詞形里面且具有某種聯系，那么這個新義成為舊詞的派生義，詞語不再是一個新詞語。

從新詞語產生的方式可以看出，新詞語不僅包括新創造出來的詞語，還包括被賦予新義的舊詞語和吸收進來的方言詞語以及外來詞。人們習慣上只把新創造出來的詞語和新引進的外來詞當作新詞語，而把引申出新義的舊詞語當作詞的派生義排除在新詞語之外。我們認為新詞語應該把舊詞引申新義的詞語也包括進來。比如說：“炫”字，是一個很早就有的字，《說文解字注》釋為：炫：焰耀也。焰耀謂光焰耀明也，從火玄聲?！秾嵱么笞值洹丰尀椋孩傺嬉?。②火光也。③明也。④通 。《辭?！丰尀椋孩僬找?，如光彩炫目。②通 ，夸耀。但是“炫”在當今被“新新人類”這一特殊群體所選用后，就同時擁有時尚、流行、年輕、激情、個性、另類等多重含義。成為當今時代運用非常廣泛的一個詞語。例如：

⑴ 廈新A80 Dancing Queen 炫出你的風采

⑵統一冰紅茶炫出你的奇跡

⑶讓你的家居在春天炫起來

⑷很炫夠炫更炫超炫非常炫 炫極了

可見，在當今時代“炫”字已被賦予新義，成為一個運用非常廣泛的新詞語。所以，在這里我們還必須澄清一個概念：新詞語是針對某種語言的民族共同語在某一個特定時代而言的。也就是說，在某一個特定時代被稱為新詞語的詞，在后來的社會時代中可能就不再是新詞語，而成為一般詞語，甚至是已經消失了。

2.修辭手段對新詞語產生的影響

在語言交際中，為了生動地表達思想，提高表達效果，人們通常會有意識地運用某種修辭手段，使語言表達生動形象幽默，易于為人們所接受。而給新事物新現象命名也是一種語言表達，人們同樣應該考慮如何才能使命名更準確更生動形象。所以，人們在給新事物新現象命名時，有時也會有意識地運用一些修辭手段，如比喻、借代、仿用等。同時，新詞語是在人們的語言活動中產生的，是語言活動約定俗成的結果。很多新詞語在穩定下來成為一個固定的詞語之前，只是一種詞語的臨時性修辭活用現象。當這種臨時的修辭活用現象得到人們的廣泛認同時，它就會逐漸穩定下來成為一個固定的詞語。所以說，修辭手段在新詞語的產生過程中有著廣泛的影響。修辭手段對新詞語的影響主要體現在新詞語產生的兩種方式上面：第一，修辭手段對舊詞引申新義的影響；第二，運用修辭手段來創造新詞語的方式。

2.1修辭手段對舊詞引申新義的影響

我們在上文談到舊詞引申新義時，就提到“在以語言反映新事物時，人們就會通過隱喻或轉喻，用心中原已熟悉的事物或現象的名稱來表達新事物新現象。”可見，隱喻和轉喻是舊詞引申新義的兩個主要途徑。何九盈、蔣紹愚二位先生在他們的《古漢語詞匯講話》中比較明確地提到詞義的比喻引申和借代引申。他們說：“如果由比喻和借代而產生的意義用得很普遍，約定俗成而形成了固定的詞義，那就可以看作是詞義的引申了?！雹谒麄儼言~義引申分成比喻引申和借代引申，這是用同一個標準在分類，都同修辭有關系。

2.1.1.比喻對舊詞引申新義的影響

比喻，是一種常見的修辭手段，陳望道先生在《修辭學發凡》中是這樣給比喻下的定義：“思想的對象同另外的事物有了類似點，說話和寫文章時就用那另外的事物來比擬這思想的對象的，名叫譬喻，現在一般稱為比喻?！雹畚覀冊谏衔恼劦脚f詞引申新義時，就提到“在以語言反映新事物時，人們就會通過隱喻或轉喻，用心中原已熟悉的事物或現象的名稱來表達新事物新現象?！笨梢姡帽扔鱽硪暝~義產生新詞是一種自古就有的常用手段。

由于比喻牽涉到兩個不同的事物，并且這兩個事物還有常見與不常見、抽象與具體之別，因此在實際運用中，它必然使詞語產生新的意義。例如，“熔則綱領昭領”（《文心雕龍·熔裁》）這句話，在“綱領”這個位置上，原來有表達“事物之中最主要部分”意思的任務。但是，直說這個意思比較抽象，為了表達得好一些，便用“綱”和“領”這兩個與該意思相似而又為人們所熟悉的具體事物來說明。這樣，在這句話里，“綱領”就產生了“事物中最主要的部分”這樣一個臨時意義。經過反復運用，這個臨時意義與“綱領”逐步固定了關系，到了能脫離具體上下文而獨立時，便產生了新的義項，成為那個時代的一個新詞。又如“充電”比喻“加強專業知識學習，提高業務水平”，“跳槽”比喻“人離開原來的職業或單位到別的單位或改變職業”，“炒魷魚”比喻“解雇或辭職”。再如“臺階、下海、掛號、走鋼絲、踢皮球、底氣”等等。

2.1.2借代對舊詞引申新義的影響

借代，也是一種常見的修辭手段，陳望道先生《修辭學發凡》中說：“所說事物縱與其他事物沒有類似點，假使中間還有不可分離的關系時，作者也可借那關系事物的名稱，來代替所說的事物。如此借代的，名叫借代辭?！雹芤驗榻梵w和代體的關系復雜，所以詞義的借代引申也比較復雜，可以劃分為多種類型。本文不再細說，僅舉幾個例子。例如：“筵席”借為“酒宴”的代稱；“裙釵”代稱“婦女”； “須眉”代稱“男子”；“唇舌”代指言辭；“白衣天使”代稱醫療護理人員。

在這里我們應該再次重申派生義和舊詞引申新詞語的區別與聯系：舊詞通過修辭手段（比喻或借代）產生的新義，在當時那個時代可以說是一個新詞語；而在后來的社會時代里，因為它的新義與原來的基礎義有著某種聯系而共存成為同一個詞的兩個或幾個不同的意義，那么從歷時的角度的看，從詞的符號性質的角度看，這個新義就成為原有詞的派生義：比喻義或借代義。

2．2 運用修辭手段來創造新詞語的方式

運用修辭手段創造新詞語，即修辭手段造詞，指運用修辭手段組織語素從無到有地創造出新詞。人們利用現有的語言材料，按照一定的方式組織語素創造一個新詞語時，一定要考慮語言材料與新事物新現象的聯系，以及語素之間的關系。為了更好更準確地表達新事物新現象，使之更容易為人們接受，人們往往會采用一定的修辭手段，按照一定的修辭格式來創造新詞語。

2.2.1 比喻造詞法

比喻造詞法，即采用比喻的修辭手法來組織語素創造新詞。通過這種方法創造出來的詞語形象生動，容易被人們接受。如“電腦”一詞，就是根據它與人的頭腦智能相似的特點，把它比喻為用電的頭腦。和以前根據功能出發而命名的“電子計算機”或“人工智能”相比，“電腦”具有豐富的象征性和形象性，更能被人們接受。又如“網蟲”比喻那些沉迷于網絡的人，“法網”比喻法律的像一張網，“蜂擁”比喻人們像蜜蜂一樣擁上來。

2.2.2 仿詞造詞法

利用仿詞的修辭手段創造新詞的方法就叫仿詞造詞法。黃伯榮、廖序東在他們的《現代漢語》里說：“根據表達的需要，更換詞語中的某個語素或詞，臨時仿造出新的詞語。這種辭格叫仿詞。”⑤如：“新聞”——“舊聞”、“面的”——“板兒的”/“貨的”/“摩的”。

由于客觀世界的無限性和語言材料的有限性所構成的矛盾，語言中存在大量的空符號（lexcal gap）。如：

主婦——主夫（？）師母——師公（？）雅——？——俗 大方——？——小氣

胖——？——瘦子小姑娘——？——大姑娘

面對這些空符號的挑戰，詞匯系統一方面通過對顯詞詞義的擴展和調整來使自己不斷地豐富并精密；另一方面則積極地通過潛詞的顯化來消彌“空位”，滿足語用的需要。而仿詞辭格因其在創造“新詞”上所特具有的便捷性、能產性兩大優勢，很快成了潛詞生成的重要途徑。且以“X壇”為例來看吧，除了“兵壇、排壇、羽壇、講壇、影壇、文壇、畫壇”等人們已十分熟悉了的仿詞的身影之外，還有一大批如“說壇（演說）、舉壇（舉重）、芭壇（芭蕾舞）、舞壇、雜壇、足壇”等的“壇字輩”正在詞匯的大門外徘徊。再如“網吧、網民、網情、網址、網迷、網頁、網站、網友、網齡、網蟲”；“酒吧、水吧、氧吧、陶吧、石吧、布吧、迪吧”。

語言中大量存在的空符號以及人們的求異心理和類推的邏輯思維是仿詞造詞法存在并得以廣泛運用的基礎。事實上，當今，仿詞已成了詞匯系統生成新詞、滿足社會語用需要的重要的依賴力量了。

2.2.3 其它修辭造詞法

借代造詞法。如旁借類：學舌、多嘴(以憑借物代)，踏青、救急(以特征代)，交心、談心(以所在代)。對代類：反戈、要飯(以偏代全)，吹牛、家信(以全代偏)。

對比造詞法。兩語素意義相反或相對，鮮明突出。如橫豎、曲直、高低、寬窄、始終、反正、出入。

反問造詞法。語素含反問語氣，咄咄逼人。如何嘗、何必、何不、何苦、何啻、何妙、豈但、豈非、難道、而況。

用典造詞法。出自典故，引人思源。如杜撰、腹稿、負荊、知音、碧血、觀止、賦閑、捉刀、割席、染指。

3.結語

社會是不斷發展變化的，新事物和新思想也是不斷地涌現，因此，給新出現的事物或思想命名并創造出適合新時代的新詞語則是社會語詞系統的基本任務和總趨勢。而既然新詞語的產生是社會發展的結果，那么它必然會反映新的時代特征，反映新時代人們的思想、觀念及某些行為方式。由此我們也就可以通過新詞語的產生方式來窺見人們的思維方式。本文就是通過對新詞語的產生方式來考察人們是如何利用修辭手段來反映新事物新思想的。

注釋：

①葉蜚聲 徐通鏘.語言學綱要[M].北京大學出版社，1997年4月第三版，P198

②何九盈 蔣紹愚.古漢語詞匯講話[M].北京出版社，1980年，P62頁

③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7月，第三版，P73

④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7月，第三版，P82

⑤黃伯榮 廖序東.現代漢語[M].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年7月，第二版，P250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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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黃伯榮 廖序東.現代漢語[M].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年7月，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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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春，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