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里
這是一段催人淚下的人間悲歡;這是一份蕩氣回腸的絕地情誼!
在新加坡為兒子當“陪讀爸爸”的阮永凱,因為身患肝癌晚期而住進了北京武警總醫院。在醫院,他認識了和他同齡的病友傅彪。兩個都被病魔判了“死刑”的病友在生命的絕境相互激勵,用最樸素動人的方式給對方力量。他們惺惺相惜,將生命的精彩與友誼演繹到了極致!
然而,幸福的時光又是那么短暫。2005年8月30日,傅彪經醫治無效,離開了這個讓他十分眷戀的世界。傅彪的離去,讓阮永凱再次震撼,他答應傅彪要盡最大努力活下去,哪怕生命最后只剩下三個月、三天……
珍惜著,相愛著,把生命中最后的溫情交付給“患難兄弟”阮永凱原來是重慶市工業學校的物理教師,1993年辭職下海,銷售過電子產品,隨后一直經營一家鞋套廠。2002年7月,妻子榮錚停薪留職帶著才讀初二的兒子去新加坡上學,阮永凱于2003年3月以陪讀的身份也到了新加坡,隨后一直在新加坡一邊當兒子的陪讀爸爸,一邊開辦公司。
2004年6月23日,在新加坡作“陪讀爸爸”的阮永凱從新加坡飛回重慶。此次回重慶的他打算開辦一條出國咨詢免費熱線,啟動他在新加坡的新中教育交流中心和重慶相關學校的合作……那些天,一向身體十分健康的阮永凱總覺得有些疲乏,而且經常胃酸,人也一下子瘦了10多斤。在妻子越洋電話的再三催促下,他決定到醫院檢查。
7月19日上午,阮永凱來到重慶醫科大學一附院。排隊掛號、交費、抽血,他照了黑白B超和彩色B超,然后心煩意亂的等著結果。很快,B超的結果出來了。出生于醫學世家的阮永凱拿過報告一看,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那分明就是一份死刑判決書!肝的左、右兩葉各有一個直徑六七公分的腫瘤,而且邊緣呈葉片狀向外擴展,無疑是惡性腫瘤——肝癌晚期!生命已經開始倒計時,阮永凱決定在自己有限的時間內將自己的書稿《陪讀媽媽》盡快出版。當天晚上,他就坐上了去成都的列車。在車上,阮永凱接到已經70高齡的父親一再叮囑他到北京治療的電話。阮永凱淚流滿面地答應父親,在成都辦完事后立即回北京。
7月21日,阮永凱飛回北京。第二天,阮永凱就住進了海軍總醫院肝膽科。隨后轉入武警總醫院。2004年8月3日下午,阮永凱的肝移植手術在武警總醫院進行。手術從下午1時一直持續到晚上11時。手術后的阮永凱被送到重癥監護室,由于手術恢復得很好,5天后他就被轉入了普通的病房。
就在阮永凱治療期間,演員傅彪被確認患肝癌晚期也住進了武警總醫院。大器晚成的傅彪是近年國內影壇最活躍的男影星之一。他主演的《恩情》、《青衣》、《居家男人》等熱門電視劇,塑造的“面瓜”、“高寶生”等鮮活人物形象深受觀眾喜愛。住在這個科室的病房都是等待接受移植手術的病人,傅彪經常去安慰他們。
一天下午,阮永凱在醫院的走廊里想心事,他心情很亂,雖然已經做了手術,但是他有些擔心,如果不能平安度過手術排異期,很有可能人財兩空?那將會是黑發人送白發人,他又于心何忍,而妻子和孩子更是讓他牽腸掛肚……這時,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在醫院的走廊里和阮永凱微笑著打招呼:“哥們,抽支煙解悶吧。”說著就遞過來一支中華煙。阮永凱接過煙,看著這位精神飽滿的中年人并不像一個病人,他有些疑問:“你也是肝上有毛病?不戒煙?”胖子笑著說,“酒戒了就行了,煙戒不了。”原來兩個都是老煙蟲,雖然醫生叮囑了要戒煙,但是他們倆都沒有離開過香煙,在走廊里開始“吞云吐霧”。得知阮永凱已經做了移植手術,胖子問他:“手術感覺怎么樣呢?”阮永凱開玩笑說:“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換一個新肝總比舊肝強嘛!”盡管阮永凱說得那樣輕松,但是胖子還是叫他多注意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胖子告訴他,過一些日子,他也要做肝移植手術了,他相信一定能夠成功。阮永凱伸出手,兩雙大手有力地握在一起相互鼓勵:“兄弟,挺住!”
阮永凱只覺得胖子眼熟,但是他當時還不知道這個胖子就是演員傅彪。回到病房,聽到護士說那個胖子就是傅彪時,阮永凱不由得大吃一驚,那是當紅明星傅彪!沒有想到他也會患癌癥,他不由得非常惋惜。看到他那么樂觀、自信,阮永凱更覺得生命的可貴,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禱傅彪手術成功。
扛下去,撐下去,活下去就是給親人最大的安慰和希望
想到在演藝界口碑極佳的傅彪也會患和他一樣的絕癥,阮永凱就有一種同病相憐的心痛。那以后,阮永凱就經常在走廊碰到傅彪,然后兩人都會在一起聊一會兒。傅彪是北京人,從小生活在北京總后勤部的軍隊大院兒里,他對同樣出生于軍人家庭的阮永凱特別親切。兩人還是同年出生的,因為阮永凱比傅彪大幾個月,傅彪和這位“兄長”病友非常談得來,兩人相互鼓勵,成為無話不談的病友。
傅彪對阮永凱說,在他知道自己患上肝癌時,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家人了,一想到家人心就像針刺般疼痛。他也想到過解脫,特別是在病痛折磨他的時候,可他看著妻兒傷心欲絕的樣子時,突然發現其實自己活著就是給親人最大的安慰和希望,因為至少還在他們身邊。阮永凱淚流滿面地聽著,然后緊緊地抱著傅彪。在醫院的走廊上,這對患難兄弟就這么旁若無人地相擁而泣……
阮永凱回到病房,久久地回味著和傅彪的談話。他想起自己花了大量心血的書稿《陪讀媽媽》,可目前才完成了1/3,剩下的怎么辦?阮永凱在新加坡兩年的辛苦陪讀的日子里,結識了一群和他一樣為兒女漂泊在異鄉的陪讀媽媽。在那些陪讀媽媽當中,大多數不得不干一些工資低廉的售貨員、洗衣工,甚至還有一些陪讀媽媽由于經濟原因不得不從事色情工作。這些忍辱負重的陪讀媽媽的故事觸動了他,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寫下了《陪讀媽媽》部分初稿。現在,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經不多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盡快完成本書的寫作,然后出版。為此,他開始在病房里寫作。在病房里艱辛地完成了幾萬字的創作后,阮永凱找了一個助手——干女兒李真真,讓干女兒幫他潤色、改稿,完成書稿的后期工作。由于移植病人的免疫力低下,很小的感染都可能致命,所以家人都很緊張。但阮永凱卻不以為然,他寬慰妻子說:“癌細胞怕熱,這把火燒得好,幫我把殘余的異己分子徹底消滅干凈。”有時還引吭高歌。但不久,歌聲便不再有了,因為阮永凱的體溫升至39.7攝氏度。最終燒退了,而皮疹接踵而至,脖子上、胸前長滿了紅點。在阮永凱倍受病痛折磨的時候,在他想要放棄生命的時候,他始終想著傅彪那句:活著就是對親人最大的安慰和希望!于是,他堅持挺過來了,只為再看看平易近人的患難兄弟彪哥!只為再看看家人親切的笑臉……
好些天,阮永凱都沒有看到傅彪的身影,他一打聽才知道傅彪已經于9月2號作了移植手術,手術效果非常好。目前,傅彪正在重癥監護室里進行治療。得知傅彪挺過了生死關,阮永凱打心眼里為他祝福。過了幾天,阮永凱再次見到已經轉入普通病房的傅彪,他身體顯得有些虛弱,人也消瘦了許多,但是精神狀態還是比較好,看到自信的傅彪,阮永凱和他的手緊緊相握,兩人用微笑告訴對方堅持就勝利。這時,傅彪告訴阮永凱,他的身體已經有所恢復,他還在病房寫自傳,已經寫了近萬字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寫完他的自傳。
兩個漢子經常聊起各自的妻子,都有說不完的話。傅彪說:“對于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有人告訴我能接受這個手術的人是最勇敢的人,但我要說是病人的家屬才是最勇敢的人。她不僅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還要強作歡顏在我面前不表現出來。我打一針麻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她要經歷每一個環節。你想她簽字的時候筆該有多重,多難落筆下手呀!家里家外都要靠她。所以我說,在我們家妻子最偉大!”說起妻子,阮永凱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感受呢,確診后妻子從新加坡趕來,抱著他泣不成聲;手術時妻子一直病房里照顧他……
不久,阮永凱度過了手術排異期,身體恢復得非常好,然后出院回到近在咫尺的家。回到家,阮永凱寫書的感覺好多了,只要一有空,他就進行創作。在家里,他隨時都擔心著傅彪的病情。
為愛妻,為承諾,讓愛照亮生命最后的光芒
阮永凱出院后,每周定期到武警總醫院復查,每周去兩次。由于兒子還在新加坡,他就催促妻子榮錚回新加坡。在他的多次催促下,妻子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北京,回新加坡照顧兒子。
11月的一天,阮永凱像往常一樣到肝膽科復查,檢查身體各項指標。這時,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傅彪嗎?他連忙走上前去,傅彪也認出了他。這時,阮永凱才知道傅彪也已經出院了,定期到醫院檢查。他們像久別的老朋友緊緊擁抱,給對方力量。
其實,他們兩人都知道自己的病情意味著什么,但是他們都相互鼓勵著。阮永凱出生在一個醫學世家,父親是中國軍事醫學科學院的研究員,和藥物打了一輩子的交道。而傅彪的父母都是醫務工作者,他從小在醫院的大院里長大。兩人父母都是與醫學打交道,而卻救不了自己的兒子,那種復雜而敏感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他們有兩個堅強的兒子,兩人都將自己自信、樂觀的一面展現給家人和朋友,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生命已經不僅僅屬于自己。
2005年2月,阮永凱終于完成了《陪讀媽媽》一共23萬字的初稿,他慢慢合上電腦,心里松了一口氣,“終于完成了。”隨后,他將所有的初稿都交給了李真真進行后期修改,他積極和出版社交涉。就在這時,阮永凱檢查發現肝上有結節,癌細胞多發性轉移,阮永凱的心里很難受,他看到母親背過身去在抹眼淚。但是他知道他的精神不能垮,他垮了全家人都會垮的。他又開始了大劑量的化療。
一天,他又在醫院遇見了傅彪。兩人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面了,得知阮永凱病情復發后,傅彪握住他的手說:“哥們,一定要挺住,你是好樣的。”這讓阮永凱十分感動。
隨后,阮永凱也只是從報上見到傅彪的消息了。阮永凱相信傅彪一定能闖過生死關。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傅彪手術后不久病情發生惡化,最后不得不離開北京到天津第一中心醫院移植中心進行第二次換肝手術。阮永凱在報上得知,傅彪第二次換肝的效果并不理想,體重減了幾十公斤時,他十分擔心,為彪哥的安危著急,但是他去無能為力,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禱。
2005年8月30日,這是一個讓千千萬萬的影迷痛心的日子——演員傅彪在這天早上安然地離開了這個他眷戀的世界。阮永凱從媒體報道上得知這個消息后,心情十分沉重,他只有默默祝福彪哥在天堂一切美好。阮永凱將報紙擱到一邊,不忍再看一眼,他害怕再看一眼自己都會掉眼淚。而傅彪那句:活著就是對親人最大的安慰和希望!久久地在阮永凱耳邊響起。他輕聲地對著天空說:“哥們,一路走好!我不會放棄生命!”
9月1日,阮永凱隨著擁擠的人流在八寶山送別傅彪。看到許多群眾自發前來送別,一路上傅彪的影迷流著淚,祝福傅彪一路走好。擁擠的人流,悲泣的哭聲……讓阮永凱感到格外的心疼和惋惜……
阮永凱的病情并不容樂觀,因為肝上的癌塊在不斷增加,還有一塊甚至已經長到了3厘米多。病情刻不容緩,醫生立即給他進行了氬氦刀手術,割掉那塊已經3.8厘米的癌塊。這時,阮永凱開始進行中醫治療。
讓阮永凱欣慰的是,中國文聯出版社以最快的速度將他的書稿《陪讀媽媽》出版了。捧著還沾著油墨清香的新書,阮永凱掩飾不住興奮,他給妻子打電話:“書終于出版了,我也了卻了一樁心愿……”
病情稍好一些后,他就回到了新加坡,和妻子、兒子一起度過。每天晚上,他們一家人都會去海灘。妻子對他說:“以前是我躺在你懷里,現在你應該躺在我懷里了。”阮永凱順從地躺在妻子的懷里。海風輕輕地吹著,他看著天上的星星和遠處燈火輝煌的游船,他真想大聲呼喊:“彪哥,在天堂還好嗎?我信守了承諾,不放棄生命!你看到了嗎?”
但他不得不回北京治療。阮永凱加大了中藥治療,他選擇的是中醫多向調控抗癌療法。因為,他還有太多的心愿沒有完成,他答應過彪哥一定要好好活著,哪怕生命只剩下三天,甚至三個小時……
2005年12月初,阮永凱回到了重慶,回到這片曾載過他太多夢想和追求的熱土。一踏上重慶,他就感到十分親切……
每天晚上,妻子的越洋電話都會準時響起,有時一天都要打幾次,盡管國際長途很貴,但是他們每次都要聊半個小時。和妻子聊了后,他還要給父母報一個平安,以免父母擔心。
阮永凱接受記者采訪時稱,他有信心戰勝病魔,醫生曾經給他宣判只有三個月或者半年的壽命,他現在都挺過來了,他自信他會創造奇跡,讓他的生命再度煥發出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