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根說——氣、神、骨、意

孫小東，原名孫曉東。號一泓石，明元。河北人。1985至2002年間先后畢業(yè)于新疆師大美術系，結業(yè)于廣州美術學院中國研究生班，中央美術學院賈又福工作室山水畫碩士研究生班。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河北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河北師大美術研究所常務副所長，河北師大美術學院山水畫工作室主任，教授，碩士生導師。作品多次參加全國性美術作品展覽，并在專業(yè)期刊上發(fā)表和被專業(yè)機構收藏。著有《心游大化--中國山水畫情理與法式之辨》一書。

東西方哲學中對事物的認識有一個區(qū)別，西方哲學中追究事物的原由，而東方哲學中則講究事物的本根。

翻閱典籍，會經(jīng)常與“本根“二字照面。“道者文之根本“；“誠為詩之本“；“眾有之本，萬象之根“云云。當代中國畫理論也常有“文化之根“、“文化之本“的強調(diào)。

本根，是中國哲學概念。道家將宇宙中之最究竟者，或萬物之所以出者，稱之為本根。《莊子·知北游》中“惲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萬物畜而不知，此之謂本根”。“本根”可簡稱為“本”。《淮南子·詮言》中也有“一也者萬物之本也”。本根的特征有：“常住永存，無有更易”；“無形或形而上”；“本根是超乎形的，必非有形之物”；“本根與事物有別而不相離”（張岱年《中國哲學大綱第一篇·本根論》）。

在中國哲學范疇中最注重本根與事物之統(tǒng)一不離的關系。事物由本根生出，而本根即在事物之中。

我們在繪畫典籍中：常常遇到“氣、神、骨、意”等字眼。這些字在特定的文章中，有著特定的含義，但脫離了現(xiàn)文之后，依然有著實在的內(nèi)容。

氣，這一中國哲學概念，在《本根論》的“氣論”章，指氣韻、氣脈、氣血、氣質(zhì)、氣象、氣節(jié)、膽氣、元氣等，氣是生命之源本，有氣則生，無氣則死。“人之生也，氣之聚也”；“跡畫不敗謂之氣”；“似者，得其形遺其氣，真者，氣質(zhì)具盛”（《荊浩·筆法記》）。“氣”與“氣象”是永存的，面對古典論述去切身體驗其“氣”與“氣象”的存在時，雖說原作者己千古，其生命體中的呼吸之氣己絕，但其“氣”與“氣象”則遺存在作品之中。

神，在中國哲學概念中，指世間萬物的微妙變化。《易·系辭傳》云：“陰陽不測之謂神”。在《易·說卦傳》中，“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孟子說：“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謂神”。神，具有內(nèi)在精神和傳達神情等含義。“神”與“精神”是永恒存在的，無論是活體生命，還是靜體生命都永恒存在于其中。如北宋·范寬的作品《溪山行旅圖》中的形象歷經(jīng)時代變遷，但如今依然神采奕奕，精神飽滿，傳達著\"山水之神\"和范寬的神情。

骨，在中國傳統(tǒng)美學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是文藝創(chuàng)作基本理論之一。“骨法用筆”（《謝赫·六法論》）、“生死剛正謂之骨”（《荊浩·筆法記》）、“詩之筋骨，猶木之根干也”（《胡應麟·詩藪》）、“莊子文看似胡說亂說，骨里卻盡有分數(shù)”（《劉熙載·文概》）。

人無骨則癱軟無根，畫無骨則如泥沙漫流。

骨法與骨力，皆從于運腕和內(nèi)在的精神氣質(zhì)。石濤在《運腕章第六》中有深入詮釋。

“骨”，既是物質(zhì)的，也是精神的。它與“氣”相聯(lián)，就是“骨氣”；它與“力”相聯(lián)，就是“骨力”，我們從古典原作中完全可以體驗到這些含義。

意，即文之帥，畫之帥。將中國畫稱為“寫意”可見其重要。在古畫論中多有“用意”的闡述。

歐陽修曰：“彈雖在指聲在意”。

蘇東坡曰：“言有盡而意無窮”。

徐渭曰：“詩貴自得其意”。

王夫之曰：“寓意則靈”，“寄意在有無之間”。“以言起意，則言在而意無窮，以意求言，斯意長而言巳短”。

“意”，是原作者的“言己盡而意無窮”的遺存，它也是永恒的，只是后人是否能夠體驗到或體驗深刻與否。

我們從“氣，神，骨，意”之中剝離出三個方面的因素進行探究，就可以悟出其“本”與“根”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第一，人文因素：①原作者本人之前的人文因素，可謂傳統(tǒng)鏈條中的上一環(huán)。②原作者本人當下的人文因素，傳統(tǒng)鏈條中的中一環(huán)。③后繼者的人文因素，傳統(tǒng)鏈條中的下一環(huán)。

第二，自然因素：相對不變的因素。古時的黃山，也是今日的黃山（只是增添了人為的建筑，煞了風景）。

第三，自然與作者的因素：這是相對不變與絕對變化結合的因素。變化是指時間與空間和人的變化（作者在變）。不變是指自然本體的相對不變。經(jīng)典之作，正是這三個主要因素的相互依存，相互碰撞所產(chǎn)生的智慧光芒的集結。換而言之，“氣、神、骨、意”作為這三個主要因素的結晶，也是“本”與“根”的具體內(nèi)涵，隨著歷史的變遷，這“本”與“根”便形成了鏈條式的聯(lián)接，人們稱之為“傳統(tǒng)”，而鏈環(huán)即是傳統(tǒng)的“本與根”。只有找尋到傳統(tǒng)的本與根，才能接上傳統(tǒng)的下一環(huán)。聯(lián)接傳統(tǒng)鏈條的主要因素正是這“氣、神、骨、意”。

“本根”與“氣、神、骨、意”是一體的，是一個事物的兩種叫法。“本根”體現(xiàn)在“氣、神、骨、意”之上，“氣、神、骨、意”是“本根”的具體內(nèi)涵。“氣、神、骨、意”由“本”與“根”生出，而“本”與“根”即在“氣、神、骨、意’之中，這一觀念體現(xiàn)在傳統(tǒng)山水畫的鏈條與鏈環(huán)的關系上，尤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