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談班規

不久前，在網上看到這樣一則報道：湖南省桃江縣馬跡塘鎮王家村中學的初三年級66班學生王凱，因違反班規被罰跑而猝死學校操場。事情發生后，記者在調查中發現“66班課堂紀律情況”的登記本，里面有“與老師頂嘴扣2分”“上課講小話扣1分”之類的細則，后面是班干部記錄的部分扣分情況(《北京青年報》2004年11月12日)。報道中指出，2005年11月3日的記錄中王凱因違反課堂紀律扣1分，按照班規，被罰扣1分，就要罰跑10圈，可是王凱只跑了兩圈多就永遠地倒下了。

幾乎所有的教師都會認定這是一個尤為不善的班規，可以說是一個特例，大概你我都不會這樣做。但是，學校班級教育管理中，是否還存在一些表面堂皇實則不合法理的班規呢?記者在某班看到這樣—條班規：認真學習，不準談戀愛，違者班會課檢討。有可能這一條會嚇倒一批學生。可能班主任的用意也就在于防范于未然了。但是，隨著人的身心發展，如果有學生真的早戀了，又如何?批評教育、當眾檢討、殺雞給猴看嗎？或許班主任真的不僅是想要“畢其功于一役”，而更想要的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了。這不禁令人擔憂。擔憂的是這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三十條中的“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披露未成年人的個人隱私”這一規定。或許有人說，戀愛是隱私，我們的學生尚未成年，戀愛會令其分心于學習，不利他們的成長，難道不應加以教育嗎？是要加以教育，但不能侵犯學生的隱私權。教師應該認識到公開這種隱私的后果，它可能引起對學生心理的傷害，使后續教育顯得更加困難。實際上，任何班規都不能把公開未成年學生的隱私作為懲戒不良行為的手段。對于早戀還是要如禹治水，以導為主。

下面又是—條讓人產生疑義的班規：自習課上一定要聽從班干部的管理，違者扣除行為規范分1分。這就是要談的第二點，班規的制訂不能太寬泛和模糊不清。班干部的管理是否一定適當呢?是不是在管理時考慮了各種因素而使同學的權利得到保證呢?如果學生—味服從，有可能使自己的權利受到損害。同時，正因為如此，在班干部進行了錯誤的管理后，使教師很難處理。易形成袒護班干部挫傷同學，或者批評班干部從而使班規的權威性受到削弱的兩難局面。順便提到，后半句同樣是模糊不清的意思。違者扣除行為規范分1分，是馬上扣除還是要加以了解并和違反者交流后再作決定?正是模糊不清使得學生可能會被錯誤地馬上扣分，絲毫沒有辯解和否認的機會，這也是管理者實施任意管理的表現。應該是要充分聽取學生的意見，再決定是否要處罰，這是實事求是的態度。當然，班規也不能太死太繁瑣，應保持有利學生發展的多元空間，并有適當的張力，太死太繁瑣只能束縛人。

如果說，班規的寬泛和模糊性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班級管理中的隨意意識，那么制定下列的班規又是出于何種意識和教育視角呢?“懲罰措施：1.放學留下來，(本人及一組)內容為背英語或語文課文，由肖或周老師監督……本班規由全班討淪通過。”這個頗有點“連坐”意味的懲罰性的班規顯然經過了全體學生至少是大部分學生的通過，簡直可以說是民主意識下形成的學生主體性教育的一個體現。學生希望懲戒“害群之馬”的愿望可以理解，但是，多數人的認識、要求或愿望并不一定是合理或正確的。好比是深夜里的一個房間內，三個人要聊天，而一個人卻要睡覺，不能說那三個人的愿望就是正確的。一旦這條班規實施起來，就會損害某個學生或一部分學生的休息和娛樂的權利。事實上，對于違反規范的學生有更好的教育方法，比如教師抽時間進行個別的批評教育就已足夠了，何必“矯枉過正”呢?這條班規給人的啟示是：學生還不夠成熟，教師有責任對他們加以指導，防止學生制定出損害他們自己的班規，盡管借著民主的名義。但是，在現實的教育中，存在教師不自覺地期望學生制定出類似的班規，教師便可通過這種“殺傷力”頗大的班規對學生加以懲戒，在民主的名義下對學生的權利加以損害。

以上是由具體的幾條班規中得到的一些思考。但我們往往從總的班規的層面上也可能發現一些問題。強調規范管理的多了些，體現人性化管理的少了些。強調紀律方面的行為規范多了些，講求學習習慣的少了些。比如，教育部在2004年3月頒布的《中小學生守則》中有一條是：樂于探究。這是結合新課改提出的一種良好的學習習慣，但在眾多的班規中卻難覓它或者由它而衍生的細則，更多的是一些關于紀律管理的條目。這不能不令人感到有些教師在班級教育管理上似乎存在誤區，他們有可能太注重班級紀律管理的井井有條而忽視了對學生治學方法的指導。另外班規條條喊獎，條條喊罰的現象也令人擔憂，對于做到“拾金不昧”是可以獎勵的，但對于做到諸如“穿戴整潔、穿校服、戴校徽”等班規所規定的行為規范是否就值得獎勵呢?隱藏在其后的可能性就是：由于獎勵的泛濫使獎勵本身得以貶值，且可能使其想褒揚的行為得以貶值。曾經親歷過這樣的情形：政教主任看見班級教室前有些紙屑，動員學生說：“誰去掃掉紙屑，給誰的操行分加1分!”眾學生相視而笑，竟無人響應。所以，一般來說，對于容易做到并且應該做到的行為不應加以獎勵，應側重未能做到時的懲罰，應該摒棄條條喊獎的做法。當然，條條喊罰也是不適宜的。一般當學生的行為涉及到道德問題時才應該加以懲罰，對于其他的情況應以訓誡為主。否則，學生就會感覺到處處都是“嚴刑峻罰”。總之，要有獎有罰，獎罰有度。此外，班規中把獎分與罰分累積起來和階段性的評三好、評操行等相掛鉤的做法也未見得是種好做法。由于獎分同評三好等掛鉤，會使學生有功利主義的傾向。為了評上三好誰會不想戴著面具做得規矩些呢?這時的可能性是學生并未對班規中提倡的行為價值和道德價值加以真正的體驗，是為了規矩而規矩。也就是說，學生會把獲得分數當作掌握“規范”的歸宿，然而，分數能成為德育的歸宿嗎?至于把所罰分數累積到期末同評操行優劣等結合起來更是不敢茍同的。難道這里有年末算總賬的意思?

一般來講，違反班規的懲罰還是立時的好，達到教育效果就可告結束，不再給學生以心理壓力。至于再犯，可再次加以教育。好比醫生給人治膿瘡，一刀割了，擠盡膿血。可是學生違反班規并接受了教育后，還把罰分作為階段性考評學生的依據，未免讓人覺得是一刀割了膿瘡卻還讓傷口長流著膿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