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童年時代,大人們給我列舉了數不清的榜樣,讓我學習他們。第一位榜樣是一個大眼睛男孩——
“瞧,多好的一個孩子!文靜、聽話,衣服整潔。還樂意把玩具借給別的小朋友玩?!?/p>
于是,“大眼睛”成了被人無限欽佩的對象。直到有一天,他把他媽媽的一枚非常珍貴的別針拿去換了一盒火柴。
沒過多久,父母又給我找到了一位學習的榜樣——
“瞧瞧人家科列亞!學習多好!對周圍的人多有禮貌!知道照顧自己的弟弟!他學拉小提琴,吃飯用不著大人催兩次,還幫助洗盤子?!?/p>
可是,到了十歲,那個一本正經的科列亞同一個比他大的女孩談戀愛了。他不再洗盤子,而是把小提琴扔到墻壁上摔碎,是整天跟一幫二流子在院子里打架。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里有說不出的痛快。
不幸的是,我童年的晴朗天空很快又被另一個榜樣孩子籠罩了——
“伊戈爾從不荒廢時光。他讀很多很多的書,什么都懂?!?/p>
可我對這么多的榜樣并不在乎。后來,當我聽說伊戈爾陷進一個流氓團伙時,我心里的那份高興簡直沒法說。
當然,父母并沒有讓我太長時間缺乏榜樣的鼓舞。他們很快又開始不停地夸某個別人家的孩子。
后來,當我自己也當了家長時,父母的使命似乎又被妻子接過去了——
“你至少瞧瞧周圍的人吧!你的朋友們哪個不比你進步快?一個是博士,一個當了博士后,還有一個馬上就要被選為科學院通訊院士了??蛇@一切并沒有妨礙他們幫助做家務:修理電熨斗、吸塵器,必要的時候甚至還做飯……”
幸好我妻子是個聰明女人。她很快打消了把我變成一個理想丈夫的念頭。沒過多久,又輪到孩子們來管我了——
“我們的鄰居跟你一樣,也是退休教授??赡闱魄迫思以鯓訄猿珠L跑,以預防心肌梗塞。城里只要有展覽會,人家從不錯過……”
還別說,到現在為止,我也曾有幸一次被人說成是智慧的榜樣。我當時坐在公園里的長凳上,一位年輕的媽媽指著我對她的孩子說——
“你看看長凳上那位老爺爺。人家不爬樹,不追打貓,不到水洼里去撲騰,也不大叫大嚷……你看見了吧!一位多么可愛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