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長命百歲”

什么叫做“啼笑皆非”呢?胡明揚先生《漢語禮儀用語及其文化內涵》（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年）一書中所載的兩則軼事或許可以給“啼笑皆非”作一個絕妙的注解：“臺灣的原國民黨一位高級將領98歲生日，他的一位部下祝他‘長命百歲’，他一聽大為惱火，大聲責問：‘誰讓你給我規定年限的?!’在大陸也同樣出過笑話，有一次，政協為一位百歲民主人士祝壽，有一位政協委員發言，祝壽星‘長命百歲’，引得滿堂大笑，因為壽星已經是一百歲了。”祝壽人一片誠心，可是效果卻并不好，問題就出在祝福語“長命百歲”上。

“長命百歲”不適合用在98歲壽宴或百歲壽宴上是顯而易見的，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作進一步的推演：即使在80歲、70歲甚至60歲的壽宴上，祝福語“長命百歲”同樣不適用。理由是，我們祝福時所說的壽命應該大于壽主將來實際上所活的壽命，因此，只要壽主有活過一百歲的可能，“長命百歲”就不適用，甚至于使人生氣。現實生活中，能活過一百歲的人固然很少，但就可能性而言，人人都有活過一百歲的可能。而且，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穩步提高、醫療衛生條件的逐漸改善，百歲老人將越來越多，“長命百歲”這樣的祝福語也將越來越不合時宜。

現在，我們想追究一下“長命百歲”不適宜用于某種情況下的根本原因。所有的祝福語，都具有一個共同的語義特征：指向未來。可是，未來只是一個沒有成形的認知世界，它是虛靈的、不確定的，由現實世界向未來世界的發展具有多種可能性。所以，指向未來的祝福語，其語義不應當具體化、數據化，而應當靈動不居，以求與未來世界的不確定性相符。我們不妨來看一組句子：

（1）A：祝你發財。

B：祝你賺十萬。

（2）A：祝你考上大學。

B：祝你考上××大學。

（3）A：祝你高升。

B：祝你升上處長。

（4）A：祝你早生貴子。

B：祝你明年生孩子。

A組例句是受到普遍認可的說法，B組例句則顯然生硬別扭，原因就在于A組例句靈活圓通，與未來世界的不確定性相匹配；而B組例句則過于求實，與未來世界的不確定性相矛盾。在文章開頭的兩則軼事中，“長命百歲”被理解成B組句式了，它不合時宜的病根即在于過于求實；為了避免此類尷尬，祝壽時可以說“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