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人看戲

王成君

山東莒州有個大店鎮，地處魯南交通要沖，歷來是魯南蘇北的商貿重地，鎮上開的商號一家連著一家。有意思的是，這些商號輪流養著一個叫“春柳”的戲班，一年四季，戲班的戲唱得紅紅火火。

且說這年芒種時節，輪到“同祥順”商號接班唱戲。同祥順是鎮上領頭的商號，接戲這天，莊余珍親自點了開臺戲《瀟湘夜雨》，角兒又棒，唱得又賣力，戲演得不能再好了，可奇怪的是來看戲的總共才十來個人，還都是街上的閑漢潑皮。

當晚，同祥順商號的管家陳安時愁眉苦臉地來找莊余珍，說：“老東家呀，這回真是不巧啊！常言道：芒種三日無青麥。今春天旱，眼下小麥都熟掉頭了，四鄰八村的人都忙著麥收，誰還有閑心來看戲呀？可我想，咱們同祥順是鎮上最大的商號，歷來輪到咱們接戲都是最火爆的，如今無人來看戲，我們這些下人丟人現眼在其次，您老人家金面無光可事關重大。您說，咱們該怎么辦呀？”

莊余珍聽了略一思索，隨即笑道：“要想有人來看戲，咱也有辦法。”

陳安時眨著眼睛問：“什么辦法？”

莊余珍說：“咱們雇人看戲。”

“雇人看戲？咋個雇法？”陳安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莊余珍說：“你可以帶著伙計去街上貼告示呀，凡來看戲的，早晨到我們商號領條，下晚散戲后憑條領錢。”

陳安時一聽驚叫起來：“憑條領錢？老東家，讓他們白看戲就已經是大好事了，怎么反還要再給錢？咱可不能為了臉面不顧血本呀！”

“你放心！”莊余珍十分有把握地說，“你按我的吩咐去辦，保管既顧及了我們同祥順商號的面子，而且還能大賺一筆呢！”

陳安時不信：“老東家，您甭給我寬心丸吃，要按您的辦法，到時候想來看戲的人說不定會很多，可地里的活誰干呀？到頭來還是不會有人來。您還說能大賺一筆，這不是陰天拿大頂—連影也沒有呀？”

莊余珍搖搖頭說：“雇人看戲花我的錢，將來再賠多少也是我的，你只管照辦就是。至于說到能賺錢，也不是我妄語，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于是第二天，陳安時帶了幾個伙計，把同祥順商號雇人看戲的告示貼了出去，四鄰八鄉果然轟動起來，一時間人們都朝同祥順商號涌來。原來莊余珍給他們發的錢，正好夠他們去雇人下地干活！這樣的開心事，誰不想要？

戲班里的演員看大忙時節竟有這么多人來看戲，可來勁了，個個都使出渾身的解數，哪一出戲都唱得絕妙無比。

莊余珍呢，也說到做到，凡來看戲的人，當真每人每天憑條發錢，把個陳安時和眾伙計看得心疼不已。

戲班演員整整唱了一個月，到了煞戲的那天晚上，莊余珍讓陳安時叫上伙計們算進出總賬，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一個月，來看戲的人都順便要在同祥順買些東西，這收入遠遠高于同祥順雇人看戲發掉的錢，商號真的是發了一筆財哩！

陳安時和眾伙計對莊余珍佩服得五體投地：“老東家真是神機妙算啊！”

莊余珍擺酒慶賀，端起酒杯對陳安時和眾伙計道：“商號發財，你們眾位都有功勞，我在這里敬各位一杯，謝謝大家了！”

隨后，莊余珍又對陳安時說：“常言道：生意要做活。安時呀，秋后你去把青島的大戲班請來，咱讓他們戲班唱唱對臺戲！”陳安時連連答應，頭點得就像雞啄米。

打那以后，春柳戲班越唱越紅，秋收一完，陳安時果真就把青島的大戲班請了來，于是兩個戲班唱起了對臺戲，鎮上天天熱鬧不已。第二年開春，河北滄州、河南商丘一帶那些馬戲團、雜技班聞訊，也紛紛趕過來……戲班演出一日勝似一日，大店鎮各家商號的生意都越發興隆。

(題圖、插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