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的印象中,由于“胡服騎射”典故,好像騎馬者在漢代最多是身處歐亞東部草原民族的形象,而在中原,漢人用馬多為駕車的牲口,還少有騎馬者形象。可是我在滇青銅器的人物形象中卻看到眾多騎馬者的形象。一般關于居滇之民,按司馬遷史記西南夷列傳記述,是椎髻、耕田、有邑聚,即農業民族的特點,為何在大量滇青銅器上卻頻頻塑造騎馬者的形象一典型的游牧民族特點的形象呢?查閱古代世界史,約公元前s至3世紀在廣闊的歐亞東部草原(黑海沿岸、哈薩克斯坦、阿爾泰、南西伯利亞及北蒙古草原)上出現過許多騎馬牧獵的游牧民族,如斯基泰人、突厥人、匈奴人等,這些民族大多善于騎射,是他們開創了騎馬者的歷史,司馬遷史記西南夷列傳還記述廣闊的西南夷外西自同師以東,北至碟榆,名嵩、昆明(人),皆編發”是“隨畜遷徙,毋長處,毋君長,地方可數千里”的游牧民族,這些“逐水草而居”的民族大多為爭奪牧場或牲畜互相間就有著無休無止的爭戰,和草原邊緣生活的農業民族,也經常發生軍事沖突,因而推測居滇之民也正是在與周邊游牧民族的交戰或貿易交往中學會騎馬,喜歡騎馬者的英姿,并將騎馬做為滇國重要成員出行出征的顯威用具,故在滇青銅器上才多有騎馬者形象。
以下介紹幾件有騎馬者形象的青銅器



[祭祀場面貯貝器](圖1),1992年發掘于江川李家山第69號墓,現收藏在云南江川縣李家山青銅器博物館。在眾多的祭祀場面人物形象中的二位騎馬者均螺髻于頂,頭環纏包頭帶,身穿直條紋對襟長衫,腰帶束于長衣外,于腹部扣圓形扣飾,長衫內還穿短及膝的短褲,腰佩長劍,跣足,雙手持韁一前一后行于祭祀隊伍的最前列,再看其坐騎的馬已配有系飾于頸的項圈(稱為攀胸)及環于馬肚的腹帶,騎士與馬身之間已有鞍墊,其中一騎士,一足之拇趾伸入自鞍前垂下的繩圈中(腳扣)。
類似著裝的騎士在云南晉石寨山第10號墓出工的[四牛鎏金騎士蓋虎耳貯貝器](圖2)器蓋上,在石寨山H71出土的[疊鼓形狩獵場面貯貝器](現藏于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器蓋上的騎士,他們從裝束上均螺髻于頂,頭環纏頭帶,身著直條紋對襟長衫,腰帶束于長衫外,長衫內還穿短及膝的短褲,佩長劍,跣足。只是四牛鎏金騎士蓋虎耳貯貝器器蓋上的騎士和疊鼓形狩獵場面貯貝器器蓋上有二騎士之一均通體鎏金(圖3),疊鼓形狩獵場面貯貝器器蓋上不鎏金的騎士則身著直條紋對襟長衫,裝束與疊鼓形狩獵場面貯貝器器蓋上的鎏金騎士相一致。

另一種騎士裝束則是戴盔貫甲的滇武士形象,云南晉寧石寨山第13號墓出土的[戰爭場面貯貝器蓋],此器蓋中央雕鑄一騎士(圖4),高11.7厘米,通體鎏金,著戰裙短及膝,腰束帶佩劍,跣足,左手控疆,右手持矛作刺殺狀,戴盔貫甲的形象與鎏金俘獲紋扣飾上的滇武士相一致,左手控疆,右手持兵器向下刺,他的坐騎體駿肌豐,昂首而馳,絡頭、馬銜、額帶和鼻帶皆備,鼻帶上有毛發狀纓穗相飾,面頰帶上嵌有銅泡,頸下系鈴。
還有一件表現戰爭場面的貯貝器,通高53.9,蓋徑33,胴圍118.6,腰圍91,足圍117,足徑37厘米。蓋上鑄雕立體的戰爭場面,人物22個,馬5匹,人高約6厘米,馬長約7—10厘米。其中身披甲胄的滇族武將騎馬馳突,他們均戴盔貫甲,緊身短袖衣,短至膝的戰裙,腰束帶,以圓形扣飾飾于腹心,身側佩劍,跣足,左手持韁,右手執長矛下刺,只見敵人(即昆明族人)的墜地,受傷者的伏地掙扎,一滇族士兵正舉駑欲射,投降者的跪地告饒,被俘者的雙手被縛,被殺者的身首分離等細節,表現出椎髻的滇人與辮發辮的昆明人之間的一場惡戰即將結束時的情景。

江川李家山51號墓出土的[三騎擊鼓](現藏于云南江川縣李家山青銅器博物館)(圖5)通高46.2,鼓高31.2,面徑39.7,足圍157.5厘米。銅鼓鼓面上雕有三個騎士。均頭戴盔,耳佩大環,雙肩各披一塊帶毛的皮革膊披甲,臂戴寬邊突沿玉鐲,騎士身著的長衫腰以下多有曲腰橢圓形斑紋好似虎皮,另下擺也綴流蘇狀飾,束腰帶,腰佩長劍橫背于身后,跣足懸于馬前腿側,器字軒昴,雙手控韁面稍向左馳騁巡視狀。他們的坐騎各個長鬃向后飄揚長尾高翹,鞍轡齊備,馬頭鼻帶上有纓絡飾,圓形轡飾穿綴的頰帶,加上有圓形銅泡飾或泡釘的攀胸和腹帶。這樣騎士裝扮配以鞍轡齊備的駿馬,顯示出滇騎士的威武英俊。(圖6、圖7)

為典型的滇人裝束騎馬者形象,在出土的青銅扣飾中也不少,最多見的是表現騎士獵鹿場面的扣飾,騎士均頭梳椎髻,頭纏包頭帶,著裝與上述貯貝器蓋上騎士裝束相一致,如江川李家山1972年出土的[二騎士獵鹿扣飾](圖8)上騎士則頭梳高髻于頂,髻上插二長翎,為滇祭司舞巫常見頭飾,二騎士均手持長矛刺向一奔逃之鹿。從馬的形象看,馬背上還無鞍,但已有韁繩從馬口經過,騎士似直接落坐于馬背,這種踝騎騎姿形象也許與世界上較早騎馬者——即歐亞東部草原游牧民族的騎獵形象極接近吧。江川李家山1992年出土的[騎士獵鹿扣飾](現藏云南江川縣李家山青銅器博物館)(圖9),雖騎±的纏頭帶特別長,結于額前的兩端高翹,有裝飾效果,也身著對襟長衫,其衫長已過膝,經柬腰帶系纏將下裳灑圍成裙,下身著短褲,腰束帶,腹心處飾圓形腰扣,佩長劍,持長矛的右臂戴著圓形寬邊玉鐲,也是典型的滇人裝束,但見馬的形象,已絡頭、韁繩、頸帶、腹帶俱全,顯然馬具較齊備。出土于云南石寨山第13號墓的騎士獵鹿扣飾(圖10),鎏金,騎士的頭已缺失。該扣飾表現一騎士御馬追獵一鹿情節,騎士著對襟長衫,內著短衣短褲,跣足,腰間束帶,佩一短劍,左手控韁,右手揚起作投擲長兵器刺鹿之狀,鹿昴首狂奔于獵騎之右前端。而出土于云南晉寧石寨山第6號墓騎士獵鹿扣飾(圖11)著裝上也是頭梳椎髻,頭纏包頭帶,身著對襟長衫內有短衣短褲,左手控韁,右手揚起作投擲長兵器刺鹿之狀,較為引人注意的是其座騎頸下系有鈴之類的馬具。
著裝上戴盔貫甲的,與貯貝器蓋上騎馬武士的相一致騎士扣飾數量不多,出土于石寨山第7號墓的[騎士扣飾](圖12),騎士御馬而行,頭戴盔形圓帽,著披肩,短衣短褲,跣足。

不過云南晉寧石寨山第12墓出土的[騎士扣飾](圖13),騎士裹纏的頭帕有飾牌相裝飾,與石寨山M13出上的[貢納場面貯貝器]蓋上的纏帕者(圖14)相似,與現代的阿拉伯人頭飾很相似,這種裝束在古西亞草原民族較常見,但衣著與滇貴族騎士相一致,估計是生活于滇國的西亞人。另外,出自石寨山6號墓的[女騎士鎏金銅扣飾]很特別,稱其為女騎士,是因其發髻結于腦后,與大多持傘女俑髻位置一樣,從騎士的右手臂高抬,其高度高于她略抬的左手臂,身著過膝長裙側坐于飛奔的馬上,她射箭之姿態與歐亞東部草原騎馬獵手用弓箭追捕獵物的射箭之姿態相似,而側坐之態也與古代歐洲女貴族相一致(經筆者與在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工作的許杰先生共同觀看此件扣飾時,驚訝地說此形象與古代歐洲的女貴族騎馬之坐姿一樣),這些特征應當是滇人仿照草原民族騎馬文化的實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