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文化語境中的學與思

學者的使命，一是文化傳承，二是文化創新，具體表現為對學科建設的推進，但學者的使命總是在一定的文化語境中進行的。在世紀之交，在全球化/本土化，現代性/中華性，民族性/世界性構成我們思考的文化背景和學術關鍵詞的今天，學者的歷史使命也表現出新的形態。在我看來，當代文化語境包括以下四個層面。一是百年中國現代性的豐厚遺產。1840年以來，中國割斷傳統走向現代，對中國文化現代性曲折歷程的反思構成今天人文學者看視問題的前見并成為學術研究的重要課題。二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現代性向縱深發展，文化轉型之急速與劇烈為百年之最。三是西方后現代思維對西方傳統的沖擊及其與中國文化的關聯。四是全球化后殖民文化狀況所導致的中/西，傳統/現代的張力關系。這四個方面構成了今天人文學者學與思的文化語境。在全球化文化背景中如何不失中華文化之根又能夠容入世界文化大潮是一個重大的理論和現實問題，如何在世紀之交行使知識分子的歷史使命看視西方文化，思考中國傳統文化，重建中華新文化是今天學人的重要課題。張法教授以美學研究為扭結參與了中國當代學術文化的轉型，其對中西文化的系統思考具有時代標志性，本文擬對其近年學術研究的主脈加以述要。

2006年第4期當代文化語境中的學與思中國人研究西學，首先是中國人寫，這就不同于西方人撰寫的西方學術史，它是立足于中國本土的對西方的看視。進而，這“看”不是中國古代人的“看”，也不是百年前中國近代視野中的“看”，而是全球化語境中的“看”，是在中西文化交流碰撞異常激烈時候的“看”，是一個在世界性的現代性洪流中承擔著中華文化命運之思的學者的“看”，在這一視點上，中西文化將呈現獨特新質。這種文化思考的所指是中華傳統文化在新世紀的命運以及中國新文化的建設，這一目標既不同于西方的現代性文化，也不同于中國百年的現代性文化，而是融合了中華傳統文化，西方文化，中國現代文化，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傳統文化等為一體的創新性文化，這種融合既不是后現代的拼貼，也不是后殖民雜糅，而是中華性的現代演化。因此，文化學是我們思考學術問題的時代性的視閾前見，這就必須要有全球文明史的觀念，應該在全球文化進程中檢視過去想象未來。這一點張法有著充分的自覺。在撰寫中國美學史，中國藝術史，中國現代文藝轉型，西方美學史，西方文藝理論史的時候，作者都在世界史的宏觀歷時進程和全球一體化時代的縱橫軸上審視中西文明：1840年以前的中國傳統文化是華夏中心論，1840年以后的中國現代文化是中西文化沖突與融合的結果，西方文化特別是西方現代文化是統一世界史的產物。張法認為，后現代思潮是西方文化在全球化進程中與非西方文化的對話進而對自身的改變，而非西方文化的現代演化在與西方文化的交融碰撞中得以完成。中國百年的現代性既不同于西方文化，也不同于中國傳統文化，21世紀的中國新文化是這一現代性文化建構的繼續，只是全球化進程的加劇使這一文化演化呈現急迫和緊張局面，而這也正是中國學界探索的焦慮所在，也構成了在碰撞中進行文化創造的契機。張法近年學術運思的主題，一是如何呈現中國傳統文化，二是西方20世紀以來的美學文藝理論及其與中國文化的關聯，三是美學基本理論如何獲得世界性和本土性，四是中國現代性的特征及其文藝表現。

先看中國美學藝術。中華文化有巨大的歷史感，這就產生了各種各樣的史學著作，但就是沒有一部美學史。中國有美無學，有美學思想但無美學學科。中國美學史的寫作起源于現代性的發生，即美學學科的建設是西方學術體制和學科范式影響的結果。由于各種原因，中國美學史的寫作在20世紀80年代以后才真正提上學術日程。中國古代并沒有如西方那樣的專門的體系性的美學著作，中國美學思想散見于各種藝術理論如書論、畫論、樂論、文論以及哲學著作中。資料繁雜，學科體制又處于摸索階段，這就給寫作帶來了一定的困難，但也給學術個性以巨大的伸張空間。已出版的幾種中國美學史著作要么寫肉，如李澤厚、劉綱紀的《中國美學史》和敏澤的《中國美學思想史》，書寫詳盡，體系完備，致力于展現中國美學思想的每一個細節。要么寫骨，如葉朗的《中國美學史大綱》，追求歷史和邏輯的統一，把中國美學思想的兩千年歷史融于簡潔的理論提綱中。要么寫神，如李澤厚的《華夏美學》，與理論史不同，是寫中國審美心態史。而張法書寫的則可稱為中國美學思想的氣。

如何客觀呈現中國美學的基本精神又不勉強古人，如何既獲得世界文明史的眼光又不讓這種視閾成為看視前人的蔽障是一個必須面對的繁難問題。張法《中國美學史》的書寫特點，一是美學理論結合于中國文化結構，把美學思想放在文化結構中看其歷史整體的邏輯，這就構成了美學史的歷史分期和基本線索。美學史是文化史的一部分，正是有了文化史，美學史的基本精神才有了依附和可以說明的文化背景，而僅僅是美學范疇、概念、命題的演繹則可能是懸空的無源之水。二是不以概念范疇或人物著作為論述的關節點，而是以各個歷史時期的審美趣味，以一個時代的審美表征為焦點看美學思想。這種寫作模式除了可突出學術個性外，還因為中國美學理論并沒有如西方那樣的體系性的理論邏輯形態，中國美學更多地表現為審美文化現象，因此，抓住審美文化現象所表征的審美趣味就抓住了中國美學思想的氣韻。氣不言說只可體會但又必須以現代學術體制和學術話語去表達，這就產生了書寫的困難，而作者的獨特智慧就表現在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學術工作中。三是致力于展現中國美學的邏輯在文化整體中的結構。儒道禪屈構成中國美學四大主干，正是這四大主干以士人美學為軸心和表現形態構成了互補性的結構完整的統一體，如何展示這一完整體的邏輯結構就是作者的理論要旨。張法講的美學不是美學本身的美學，而是文化中的美學，審美對象范疇，審美創造范疇，審美欣賞范疇就在這一整體文化結構中展現其內涵。

中國藝術史的寫作貫穿了同樣的精神旨趣。如果說《中國美學史》是美學理論史，《中國藝術：歷程與精神》則可稱為審美意識史或審美風尚史。前者寫中國美學理論之氣，后者則書寫中國藝術之魂。前者以理性把握理論本身，后者則以邏輯展示詩性文化，不僅需要對各門藝術有高妙的鑒賞力，而且需要對中國思想有精到的理解。中國藝術風貌借作者四十余萬字如行云流水般的筆法得到了精確而完整的展現。作者先從中華遠古文明入手。遠古文明是中華文化之根，中華文化基因在此奠定。但遠古文明因其久遠而消逝在模糊的歷史煙塵中，作者以詳實的人類學、考古學、訓詁學最新資料，從宇宙觀，原始思維，生產生活方式，自然環境等方面追朔中華文明之源，從巫史傳統到青銅彩陶，從圖騰崇拜到原始禮樂，玄渺的遠古文化得到了邏輯清晰的整體性言說，中華文明的歷史流變獲得了確鑿的根據。其次，對于每一時代，作者從時代精神的總體性——文化氛圍入手，選取各具有代表性的藝術門類，呈現以詩文、戲曲、繪畫、建筑、園林、雕塑為代表的五彩繽紛藝術世界。在呈現藝術審美特質的同時又提煉中國藝術所透露的時代精神風貌。最后，作者最精彩之處是把藝術的細膩敏感與哲理的深刻思辨融為一體，處處呈現畫龍點睛之筆。藝術史的寫作僅僅分析藝術的審美本質會流于淺層次的藝術欣賞，與一般的藝術門類史不同，作者非寫骨寫肉寫筋，而是寫中國藝術之魂，通過藝術審美特質去把握深層的中華文化精神。因為藝術并不能由其自身得到說明，藝術是文化精神之一，只有在文化整體背景中，從宇宙觀、時空觀、倫理觀出發才能把握其深刻意味，正是這一點使本書與一般的藝術史文本區別開來并上升到文化哲學的高度。現有的中國藝術史多為門類史（如中國建筑藝術史，中國文學史，中國繪畫通史，中國古代音樂藝術史等）和斷代史（如清代藝術史，宋詞史，中國原始藝術史等），從宏觀整體上把握中國藝術源流和基本精神的著作極為少見。要在短短幾十萬字的篇幅里展示中國藝術的發展歷程和文化精神必須要有兩個條件，一是對中國哲學文化有精深的領悟，二是對中國藝術有極高的理解，前者給予作者以邏輯統合能力和整體思維，后者則提供藝術審美的敏感性，《中國藝術：歷程與精神》正是這兩者結合的典范。

次看西方文藝美學。西方現代文藝美學是西方現代性文化的一部分，也是西方古典美學的邏輯延伸。近20年來，20世紀西方美學研究成為中國美學研究的重要領域，難點是如何概括20世紀西方美學的基本邏輯和精神要義。有人以科學主義和人本主義兩大主潮概括，有人以語言論、本體論、非理性三大轉向概括，各有特色。張法從西方現代美學與傳統美學的關聯以及西方現代美學的歷史演變、思維方式、問題意識的特點出發，對20世紀西方美學做了獨特的解讀。張法認為，西方古典美學有三大問題即美的本質，審美心理和藝術。從美學命題和思維特征看，20世紀西方美學可分為三個階段，一是20世紀前五十年，為西方古典美學在現代的演化期，表現為分析美學的美的本質問題，審美心理學學派的美感心理研究和形式、表現、隱喻、荒誕四大藝術范疇的提出。二是1950年—1960年，是重新構造體系的年代，意識/無意識，存在者/存在，語言/言語等構成表層/深層的體系結構，結構主義美學為其頂峰。三是60年代之后的反邏輯反體系的后現代轉向，后殖民主義的出現則標志著后現代性走向全球化時代。這種對西方現代美學解讀的獨特性在于，一是聯系西方古典美學的邏輯演化，二是注意歷史流變，而不是籠統地把西方現代美學主義化或問題化。三是這種歷史概括建立在西方美學的思維方式、藝術表現和美學命題三者結合的基礎之上。四是賦予后現代思維以積極意義，即西方思想參與全球對話的可能。20世紀西方美學就在全球文化演進的大背景中，按時代的發展邏輯地整體地呈現出來。

《走向全球化時代的文藝理論》一書接著西方美學史講，但偏重于文學和藝術理論。后現代思潮距離我們很近，而且因文化的相互影響和滲透后現代本身是我們的生存處境，這就給我們把握后現代帶來了難度。中西同類的研究性論著多以流派或個人或著作為關節點呈現后現代的基本思想。與此寫作方式不同，作者抓住后現代文藝理論的核心范疇如話語，文本，解釋者，文化產業，圖象等展現后現代思潮在全球化視閾中的精神風貌。后現代是產生于西方后工業社會的思潮，是對西方傳統思想否定性演進的產物，但隨著經濟的全球化，這一思潮也開始走向全球，成為全球化的重要思想特征。后現代在中國命運多舛，其犀利的解構立場在中國被誤讀為虛無。在我看來，本書的一大亮點就是對后現代思潮積極意義的發掘。張法認為，后現代的積極意義，不僅是對西方傳統的否定性批判，也不僅是對中國新老傳統的消解，而是在統一世界史中各文化相互影響下的哲學突破。這是從世界文化演進角度對于后現代哲學的全新的高度評價。作者認為，17世紀以來的世界史歷程包含著兩個相反的方向，一是非西方文化通過對傳統的改革而適應世界的現代歷程，二是西方文化通過與非西方文化的對話不斷地反省自身，走向與非西方文化的會通。到后現代思潮出現，這種會通達到一個質點，非西方與西方的融合對話在全球化語境中呈現新貌。比如后現代理論把文本看成一個在本體上沒有固定含義的虛實結構，這種看法有利于全球化時代的文本交流，因為沒有固定含義的文本必然是開放的，一個文化里的人可解讀出另一文化中的文本的新的含義。一個文本在全球流通，不斷地向其他文化進行著意義的播散，又不斷地得到其他文化所賦予的意義的補替。

三看中國現代性文化。如何看待中國現代百年來的文學藝術現象和美學思潮？我以為，在進入各具體文藝門類和理論思潮之前，如何看待的視閾才是關鍵問題，也就是說，中國現代文化將在什么樣的視野中呈現？張法認為，中國現代文化應在中華性和現代性的張力關系中審視。現代性是統一世界史的普遍特征，中華性是普遍性在中國文化現代歷程中的表現。在統一世界史中強調中國是中華性，在統一世界史中強調世界則是現代性。中華性命題提出的文化背景是傳統文化的現代性演化，其內涵包括：從西方文化如何看中國文化？從中國文化如何看西方文化？從現代化立場如何看第三世界的現代化？這三個問題又可歸結為一個問題，即中國21世紀的現代化模式如何。中華性就是中國的現代性，中華性如何區別于西方和第三世界的現代化，如何吸收西方與中國傳統創造自身是21世紀中國新文化建設的核心問題。因此，中國現代性文化的研究必然是比較的，一方面中國現代性是西方影響的結果，另一方面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在中心失落后重新認識自身，構建自身的產物。研究現代性轉型初期文藝表現的最根本的基點在于，看中國現代性初期的特征，以便為新世紀全球化語境中中國文化的生存與發展獲得一份理性自覺。百年文藝以及理論思潮就在西方與中國文化沖突與融合的視閾中呈現出來，循此思路，張法在《文藝與中國現代性》、《互看的靈思》等書中考察了中華性與中國現代文藝的表現等問題。

最后看美學原理。美學原理建立在對人類美學思想和審美活動的理解之上，它又構成理解前人美學思想的視閾。1949年以后，中國學界的美學原理寫作才正式啟動。前此美學原理的代表性論著是20世紀60年代初期討論，70年代末期修訂并大規模印行，迄今仍然影響巨大的王朝聞主編的《美學概論》。隨著美學研究的深入，這本書的缺陷逐漸顯示出來。首先，這本教材以實踐美學的基本觀點編寫而成，隨著學界對曾經居主流地位的實踐美學的批評，這本書的問題意識，思想資源，編寫體例等缺陷也漸漸突現出來。其次，這本美學原理性的教材沒有與藝術學區別開，全本書共六章，但有四章是談藝術的一般原理。那么，如何在東西文化會通，中國文化轉型的世紀轉折點上思考美學？如何在美學原理的編寫上表達中國學人的本土立場呢？對此，張法的《美學導論》是一個具有啟發性的嘗試。這本原理性的教材對于中國當代美學的意義在于，一，是美學的問題意識獲得了世界性的文化視野。作者從文化模式的視角看美學，把美學與一種文化的存在形態聯系起來，以一章的篇幅論述了四大文化圈即西方文化，中國文化，印度文化，伊斯蘭文化的美。柏拉圖的美學之問之所以難解，是因為西方思維要去追問美的現象背后的普遍存在的超越時空的美的本質，但美實際上具有文化性和地域性，這就產生了不同文化樣態的不同的美。把美與文化模式聯系起來有助于揭開美學之謎。二，第六章講美的人類學起源，作者以考古學、訓詁學、文字學等思想資源考察了中國美的起源問題。這似乎是對美和藝術的起源這一異常復雜的學術問題的深入研究，但其意義遠不如此，它是中國學者試圖建立本土美學理論的一個舉措。如果中國美的起源問題講清楚了，那么建立中國本土的美學理論就有了一個基本的理論依據。三，注重引導性，這涉及到美學教材的寫作體例問題。作者借鑒了西方教材的寫作模式，客觀地展現美學問題的發生和演變而不以真理在握者自居，引導學生自己去思考判斷美學問題。在第一第二章，作者從中西思維方式的差異，現代學科的體制以及美學在西方發生的知識和思維背景談美學的起源及其在中國的興起，美學學科的問題意識立即獲得了高端審視之點。四，以西方特別是西方現代美學為思想資源談審美活動。美學是研究審美活動的學科，審美活動不僅表現為藝術鑒賞活動，更是與人的存在，與人的自由，與人的生命意義的獲得密切相關。審美活動是今天美學研究的核心問題，它是對于現代性處境中的人的生存的美學思考。西方引領世界現代性工程的潮流，當代西方美學對于審美活動與現代性關系的揭示最為深刻，因此，西方現代美學理論成為作者論述審美活動的基本依據。五，在美的類型劃分上，作者突破了傳統美學教材以西方古典美學范疇為依據的分類，把荒誕、怪、丑、滑稽等審美類型納入美學原理，這就融合了中西古典和現代的美學思想。概而言之，這是一本致力于展示多元文化的審美模式，揭示現代性的審美活動，建立本土美學基本理論，反映當代文化精神的美學原理性教材。

美學作為一門體系性的知識門類產生于西風東漸，是西學范式輸入的結果。1949年以前的中國美學學科在思想資源，寫作體例，問題意識，理論范疇等方面都顯得很不成熟，只能稱為美學學科的草創時期，此后，美學在中國經過了獨特的生命歷程。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美學大討論意外地擺脫了特定時代學術政治化的命運，成為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學術爭鳴。八十年代的美學熱與其說是對于美學理論本身的推進，還不如說是一場文化學意義上的學術景觀，美學成為文化啟蒙沖破主流意識形態牢籠的思想武器。90年代以后的美學論爭又推動了中國文化的現代性轉型。可以說，美學在中國肩負著獨特的表達時代精神維護思想自由的使命，成為人文學思想轉型和變革的表征。美學一方面聯系著哲學的純粹思辨，一方面聯系著具體的感性藝術；一方面是高高漂浮著的意識形態，一方面是感性的現實生活。所以，美學是一門雜學科或者說是一門交叉學科或綜合性學科，這就導致了美學存在狀況的似怪不怪的現象，在現行學科分類機制里，中文系、哲學系、心理學系、教育學系、藝術系等都開設美學課程。這一現象的好處是，美學是跨學科的邊界性的知識體系，這就有效地避免了從本學科出發的一孔之見，但要使美學研究達到文化學的高度則必須具有深厚的中西學養。張法教授以其貫通中西，打通文史哲的學養擔當了如此的思之使命。

文末再就張法教授做學方式的特點談談其給予年輕學人的啟示。一，美學學科是交叉學科，它給予我們專門性極強的學科不可能獲得的廣闊視野，另一方面，美學的學科特點又對學人的學術素養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要講清楚美學問題，必須深入理解一個文化的思維方式、哲學思想和文藝精神。在做學方式上，除了美學四大塊（中國美學史，西方美學史，比較美學，美學原理）外，張法還涉獵中西哲學，中國古代藝術，文學理論，中國現當代文學，中國現當代藝術，佛教藝術，當代文化問題等領域，這就使其對問題的看視具有廣闊而深刻的洞見。二，必須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文化語境。人文學者不是為了學而學，而是為了文化為了思而學，因此必須具有自己所處的時代文化的清醒的自覺意識，從而對自己的歷史局限和文化創造的空間明了于心。學術研究不是為了純粹的知識增長和邏輯演進，學者應伸張對于當前的文化關懷，對于人的生存狀況應具有高度的人文意識。三，要有全球多元文化的整體意識。今天考慮任何學術問題不能僅立足于中國文化自身的現實。首先，對傳統文化的發掘是我們自身現代性處境中對過去文化的想象性認同。其次，對西方理論的研究要從我們的本土經驗和理論需要出發。再次，我們對非西方文化的認識要以我們自身的傳統向現代的演化和西方文化從特殊到普遍的邏輯發展的視閾為前見。西方已走向后現代，第三世界正邁向現代性的路途中，他們的現代性歷程正是我們認識自身的鏡像，我們只有把當前的文化問題放在全球多元文化相互融合激蕩的歷史演變中才可能對其獲得深切的理解。這就除了西方文化外，我們還需要對印度文化、拉美文化、阿拉伯伊斯蘭文化、東正教文化等有比較廣泛的理解。因此，今天談任何學術問題都須有比較文化學的眼光。比較文化學不僅僅是一門學科，而是一種學術方法，一種獲得闊大胸襟和學術視野的做學方式。基于以上，中國學術在新世紀方可獲得新的視界。

作者單位：四川外語學院中外文化比較研究中心本專欄責任編輯：楊立民

附錄：張法教授近五年來學術著作

1《20世紀西方美學史》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0年版，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年新版。

2《美學導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2004第二版，2003年臺灣版。

3《詢問佛境》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版。

4《中國美學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第二版。

5《文藝與中國現代性》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6《互看的靈思》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2年版。

7《中國藝術：歷程與精神》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

8《佛教藝術》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9《走向全球化時代的文藝理論》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