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擊：美國與納粹德國的決斗

編譯／色 色 文／大衛·馬高利克

世界重量級拳擊手喬·路易斯和馬克斯·史邁林之間的兩次拳王爭霸賽，分別于1936年和1938年在紐約市的揚基體育館舉行，這兩次比賽可不僅僅是爭奪獎金的職業拳擊比賽，它還標志著二戰時期社會與政治上的對立格局。無論路易斯是否樂意，他都代表著美國，代表被剝奪了基本權利的猶太人和黑人。而不管史邁林有何感想，他都是納粹以及他們主要種族的掌旗手。他們之間第一次比賽的時候，這些話題以及他們所牽連的背景，就已經很明顯了，但是還沒有人公開談論。然而到了兩年以后的第二役，他們勝負的意義顯然已經變得相當嚴肅，以至于比賽當天全世界有上千萬聽眾守在收音機旁急切地關心著比賽結果，在這些人中，也包括了美國的羅斯福總統、德國的阿道夫·希特勒和納粹宣傳部長約瑟夫·戈培爾，以及年輕的尼爾森·曼德拉。

單說拳擊，這兩次比賽都是異乎尋常的。第一次對局，保持27場未敗紀錄的路易斯來勢洶洶，他的外號叫做“褐色轟炸機”，許多人認為他根本無人能敵。路易斯出生于亞拉巴馬，是一名佃農的兒子。他12歲時全家人一起移居底特律，在那里他們一家人頭一次用上電燈。史邁林差不多要比路易斯大10歲，1930年時他在紐約打敗了杰克·夏基，成為歐洲歷史上第一位重量級世界拳王。而到了1936年，他早已過了一名選手的黃金階段，還曾出現過10比1的敗績。雖然史邁林出生于德國勃蘭登堡州一個小鎮上的貧寒家庭，但在漢堡長大的他卻是個狡猾的家伙。

當路易斯左手快拳襲來，他會故意放棄防衛，給對方留下一個空當，同時，他具有拳擊手所必需的工具：那就是能打倒一頭騾子的右手重拳。

1936年的比賽中，在前四個回合，路易斯向所有人展示他被媒體描述為人類搏擊機器并非是空穴來風——他出拳又快又準，面無表情卻全神貫注，打得也很輕松，他控制著對手——那個笨重的德國人。可隨后，史邁林看到了機會，成功抓住了對方的破綻，他打倒了路易斯，此后一次次地重復這一過程直到在12回合勝出。路易斯的失敗使紐約的黑人住宅區沉入悲痛。史邁林則得意洋洋地飛回了德國。

兩人在1938年的第二次比賽被媒體形容為是一場美國與納粹德國的決斗。這次大賽前，路易斯曾被邀請去白宮，接受總統的接見，羅斯福總統鼓勵他一定要獲勝。而史邁林也收到了希特勒發來的祝他好運的電報，電報上寫著給“新的世界重量級拳王”。但比賽的結果卻完全不如希特勒所想，史邁林為他兩年前的勝利做出了補償。

這場比賽顯得殘忍而又短暫，對史邁林來說，它與其說是比賽，還不如說是一場災難。在開場后的2分鐘內史邁林被連續擊倒4次，頹然倒在拳擊場地邊的圍欄上。路易斯趁機直拳猛擊史邁林沒有防衛的右側身體，體育場里響起了尖聲驚叫。一些坐在場緣前座的人以為這尖叫聲屬于某個受不了這種野蠻流血場面的女觀眾，但事實上這聲音是史邁林不堪痛苦發出來的——路易斯的重拳不僅使他的一塊脊椎移位，而且還損傷了他的雙腎。比賽結束后，史邁林不得不在醫院里呆了10天，然后才坐船駛回德國，這一次回國，他沒有了兩年前的志得意滿，而是背負著恥辱。

路易斯的勝利使美國人欣喜若狂，到處都有慶祝活動。在紐約的黑人住宅區，50萬人擁到街上狂歡。幾天過后一位記者描述說：“要是你星期三夜里在那兒，你可能會覺得那是另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

1975年，史邁林這樣解說他當年的敗北，“回頭看看，我幾乎很高興我輸了。想像一下如果我勝利歸來的話，我跟納粹沒有什么關系，但是他們會發給我一枚獎章。到了戰后，我也許就會被認為是一名戰爭罪犯。”史邁林從沒有加入過納粹黨，而且他曾經拒絕解雇他的猶太裔美籍管理人。在“水晶之夜”（納粹黨策劃的反猶太運動）那天，他還曾在自己的公寓里藏匿過兩個猶太男孩，而后幫著他們逃到美國。但也有學者對史邁林與納粹的關系表示懷疑，指出他在運動生涯之初就開始極度崇拜希特勒，并且經常與戈培爾交往，認為史邁林是個機會主義者，一個善于見風使舵的人。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兩次比賽后，兩名賽場主角建立起了親密的友誼，雖然他們此后過上了迥異的生活。

路易斯成為了一名偉大的拳手。他于1949年金盆洗手退出拳壇，當時他作為重量級世界拳王已長達12年之久，25次成功衛冕，戰績輝煌。但很愚蠢的是，在他所有的錢都花光了的時候，他又重返拳擊場，這無異于是自討其辱。在得了一次精神病之后，他成了拉斯維加斯的某娛樂場所——凱撒宮的迎賓員。他最終死于1981年。

史邁林作為傘兵上了二戰的戰場，他不幸在克里特島受傷，被英軍俘虜。后來他逃走了，把自己親眼看到的戰爭情況告訴了德國新聞界，控訴英國違反戰爭規則。但是他又告訴一個美國的通訊記者，虐待囚徒的事根本是子虛烏有。這使得研究者又一次發現史邁林的話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像路易斯一樣，身無分文的他在戰后回到了拳擊場。但五場比賽后，憑借他戰前的美國關系，他買下了可口可樂公司在德國銷售的許可。這使他以后的生活富足起來，后來他還設立了一項專門幫助窮人和老年人的慈善基金。史邁林和路易斯成了名副其實的鐵哥們兒，當路易斯陷入困境時，史邁林幫他渡過難關，路易斯死后，他還捐贈了所有葬禮費用。

這就是被拳擊緊密聯系起來的兩個人；拳擊場上的兩位王者，政治上的兩個兵卒。論拳擊，路易斯更成功，但史邁林則更受命運的眷顧。2005年2月，長壽的史邁林終于去世了，享年99歲，離100歲還差6個月的時間。德國總理施羅德在他死后表示：“史邁林是幾代拳擊迷的偶像。他一直是德國最受歡迎和喜愛的運動員，而這不全是因為他在拳擊場上的成就。他是個偉大的巨星，但從不被名利沖昏頭，我們永遠都不會忘了他。”

[編譯自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