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詩在呼倫貝爾穿行（組詩）

達賚湖怎么下降3米

潦草的黃昏與幾位簡單的老人

一起從滿洲里來到達賚湖

受驚的嘆聲碰響剩下的樹葉

徘徊著死去活來的鵝卵石

面包車盡力阻擋著泡在水里的夕陽

湖水下降3米，記憶淺了3米

湖身裸露3米，憂患深了3米

一塊沒有邊際的思慮

追不上還在后退的岸

突然的激浪落下又跳起

撞疼了蒼老而渾濁的目光

腳印如串串問號重復發黃的草

孤獨的石龜對誰都凝視不止

一陣風撲來翻閱詩碑，長廊

卻讀不到昨天拍岸的影子

該去請教科學還是環保部門

面包車丟下達賚湖的夜晚爭吵著跑去

這座山頭……

當年

拖拉機翻開夜色沖上山頂

當年

彎彎犁也撕咬著古老的沉靜

沖上山頂

當年，高高矮矮的樹們沒有退路

鳥獸從夢中驚醒后做了逃犯

還有風，花們、草們嚎啕不止

煙塵遮住了聲音和災難

從此這座山頭總是感冒

不停的干咳中瘦出了骨頭

披一塊15年后的天空

觀望四野怎么也堵不住

光禿禿的日子。一位老農說：

這幾年意外的事故接連發生

他的額頭上爬滿了地垅溝

紅花爾基

姑娘手中的鳥是把鑰匙

于是我走近一個好聽的名字

紅花爾基。在一幅畫里

相遇現代神話，我醉了

山和樹不是臨時布置的背景

綠色肆意泛濫原始的氣息

最初的水認出了新來的樓亭

自由的風刮來彩色的芬芳

石頭活著的姿勢很好看

以前的紅狐穿過古林

一對情人相擁著花影

我忘記回家的路了

這個泥盆

好像大興安嶺以南的草全部種進了

這個泥盆。縱橫的綠色流淌光亮

如發瘋的畫家潑下所有的墨

我抓一把空氣竟攥出濃濃的清香

鄂溫克人說：這里叫莫頂草原

泥盆里盛進充足的陽光

也裝滿了風霜雨雪

可牛羊的歌謠生長著一片片歡樂

套桿是走不到盡頭的道路

這里的水如血一樣不容污染

這里的土是生命也許有一點流失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草

馬頭琴長音流傳來的這個泥盆

在阿倫河畔茂盛著歲月

在一首邊塞詩里美麗意境

這個泥盆從不借給別人

阿倫河

從大興安嶺借來的拐杖

50年伴行點擊晨昏

我黑土地的母親阿倫河喲

蜿蜒春秋。濕淋淋的陽光月色

美麗著山林與目光

鄂鄉的牛羊，朝鮮人家的稻浪

都涌動廣闊的榮耀

而喋喋不休的浪花

只知道說大自然的話

何時成疾?長出的濁流

擠腫了身體卻勒瘦聲音

沾染污跡的生命傾瀉無奈

我沒法再做詩人了

岸邊草的手指抓亂了腳步

驚動了所有的石頭

拒絕排污的閘門

拒絕泄臟的洞口

清理的手如支支槳

洗亮了滾滾的足音

陪伴我走向夕陽的阿倫河

侵蝕溝

幾道侵蝕溝撕裂了山地

深深的傷口流淌止不住的泥土

這座山說著很疼很疼的話

上面裸露的樹根如曬干的骨頭

再上面是熱鍋般的天空

下邊的泥水如淤積的濃血

再下邊是板結的年成

開荒到頂。累累的傷痕

和眼淚都在控訴自己：

把大自然給予的好日子沖走

剩下的只有悔恨

還是把祖傳的地址還給自然

還給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