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講上海話的都是鄉下人,說上海話的未必是有錢人。所以這兩年上海灘的娛樂有點兩難。在衡山路說普通話,搭理你的速度都要慢點。不過要是在外灘三號,票子拍得嘩嘩響的多數是外地人,說上海話的都是服務生。
別看在外面光鮮,本地上海人活得其實挺累。即使在浦西石庫門里有兩間舊房的,還擔心拆遷價格低了買不起新房。就算有兩個錢也要精打細算,中心地段的房子買不起,開車子要買牌照,排量低了還不能上高架橋。本地普通人說起外地人都是鄉下苦孩子,自己卻小心地生活,晚上不敢玩,早上要早起,不然公交車地鐵擠不上要遲到。在上海,生煎包子不敢叫包子,叫“生煎饅頭”,里面的肉都不會露出餡兒來。
比起上海的娛樂,動輒就說后海、三里屯的北京看起來很娛樂,其實,后海跟麗江一樣,開店的、來玩的很多都是外地人。三里屯倒熱鬧,要么是洋人,要么是白領小資來HIGH一通發泄的。北京真正的“娛樂”太功利,“娛”而不“樂”,很多就是給來這座城市搞勾兌的人準備的。花錢倒是如流水,痛在心頭臉上還陪著笑臉。“天上人間”美女如云、揮金如土,但常常歡場當戰場,美酒成藥酒。要么是耍派,要么是看眼色,完事了買單還得清醒著“開張發票”,好回單位報銷。
忒累!忒煩!大眾的生活卻是這樣的。城里房子買不起,有點錢的人都不敢提貢院六號,敢在通縣豐臺順義買房子的又不敢在城里玩,太遠啦。胡同里一到晚上就黑燈瞎火,除了“裕德福”涮羊肉其他都是外地的吃食。
武漢真是個耍不得的城市,所謂地下九頭鳥講的就是武漢人。挨著江邊,風都是熱的,火爐里面咋個還安心耍嘛。即使是這兩年東湖邊上搞些娛樂的板眼,武漢又是九省通衢的地方,外地人不少,但熱風吹得游人睡,設施再安逸也惱火。
武漢的娛樂沒得個性,當地人說話也生猛,張口就是“個婊子養的”、“個板板的”,外地人來玩有些不習慣。武漢人打麻將,喜歡加“聽用”,叫做“癩子”,輸贏容易整大,少了點閑心。
天津的娛樂精神表現得最突出的就是相聲。出租車上老聽見著放馬三立,但新段子就聽不到幾個經典的。
天津是一個衛所發展起來的城市,“兵文化”下的天津娛樂要么就痞要么就特講紀律,玩不出新花樣來。早先天津租界還滿好玩的,末代皇帝就在那兒學的交際舞,遺老遺少、北洋軍閥以及他們的后代都在這兒玩,還真能翻出不少玩意來。可“兵文化”下的天津,大天津和租界娛樂根本就不是一碼事兒,甚至還相互排斥,最后是租界沒了,娛樂也沒了,本地人想玩了去塘沽,外地人來了整個就“狗不理”了。
天津人說話都帶一個“嘛”字,搞不清楚別人,也沒搞清楚自己。
有個夫子廟,南京人很得意。但當年的夫子廟、玄武湖、六朝粉黛、碧波飄脂,現在這樣改造一下,形似而神不似,就是專門給外地游客一個悵古惘昔的機會。要讓真正的南京人娛樂起來,簡直不可救藥,沒事的和有事的幾乎看不出來,南京人都是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就像如今的秦淮河,南京就兩個字———做作。
一輩子都在爬坡上坎的重慶人,霧大的時候根本看不清前面還有好多梯子,腿累、心也累。碼頭文化造就的重慶人火氣重,酒吧里面兩句不對就打仗,怕濺到血光的根本不敢去。成都人把火鍋文化高檔起來,掙了全國人民的錢,而發明火鍋的重慶船工后代還是墨守牛油放重點的陳規。
杭州被稱為休閑之都,但太休閑了也就靦腆了。杭州女人漂亮,但太內斂,杭州人喜歡去品昧,這就決定著這個城市的娛樂缺乏參與。杭州,太安靜了。
杭州的娛樂不缺個性,甚至場內鋪設鐵軌的都有,但音樂基本以國外POP為主,整個氣氛太過小資,不利于大眾。就連黃龍、南山路那些主流酒吧,如今都風光不再,像如今的那邊流行的HOUSEMUSIC,就很重個體感受,少見群眾交流。
西安閑人不少,可都在吃燒烤。在西安,閑人叫做“咸(音han)人”,他們是娛樂的主體。閑人們大氣、也挺有個性,是六朝古都造下的。閑人文化容易出人才,比如拍電影的張藝謀、顧長衛,寫書的賈平凹、陳忠實,唱歌的鄭鈞、許巍,都有點另類的才氣,比較極端,像沒拿到寶馬就爬到廣告牌上要往下跳的劉亮。
但西安的才氣都往外跑,本地人就剩下個“集體無意識”了,像朱雀門邊上吼著“大風”的球迷,到后來發現都給人耍了。所以現在的閑人們還只好坐橋梓口、南稍門吃烤肉,侃侃大山,這已經算娛樂了。
西安的烤肉很地道,用自行車輪的鋼絲穿的,很便宜。真正意義上的娛樂場所,去的人除了少數先富起來的,就是外國人,連國內游客都少去。高檔倒真是高檔。
缺水,西安土,真的是土。
于是細想來,中國內地,除了長沙、成都兩個二線城市有點骨子里的娛樂精神之外,還有哪些城市可以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