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將至,天氣轉寒,惟一樂趣是看看閑書。突然念到了白居易寫的詩句“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心中不禁感到無限愜意,可能是心領神會吧!
我長這么大,不能說是沒喝過酒,但也僅限于扎啤而已。夏日炎炎,與狐朋狗友來到街口肉串攤前,在孜然的麻麻感覺中灌下一大口冰鎮啤酒,心頭好像山泉噴涌一樣清涼起來。直到喝得世界有些搖晃顛倒了,才在眾人的推搡中離開。
我個人認為酒既是五谷雜糧發酵而成的佳釀,自然是少飲有益健康,多飲易醉且不好消化。喝酒應淺嘗輒止,微醺是最高的飲酒境界。一個人獨酌,可以深思熟慮,也可以越來越沖動。兩個人對酌,可以夜話巴山。超過三人以上群飲,不免鬧酒、酗酒了。
我父親就是個好飲兩杯的人,且最愛借酒澆愁。他雖然是個官員,但我看他更像個文人。我的父親是我最崇拜佩服的男人,在我逐漸走向成熟時,總有一種東西在影響著我,對我來說就是父親的言傳身教。一般來說兒子受父親影響很大。小時候我總是圍著母親轉,感受著她的溫暖關懷。在我走向青春期,開始長大時,我才感到生活的壓力和父親的不容易。這時我也才體會到父親的力量,那是一種人到中年時的成熟豁達,處事不驚的男人風度與穩重干練,承擔重責的男人魄力。我真正感到父親是我的榜樣,父親是兒子成長為男人的導師。
父親是一座山,那是我母親與任何女人都無法做到的。可是我也看到了父親的脆弱,那就是父親的醉酒。父親經常不在家,有時回來卻滿嘴酒氣,甚至有時醉得一塌糊涂,地倒山崩。開始我很討厭,可是有一個晚上,大概半夜兩點多了,我去廁所,路過父親的房間,看見酒醉的父親喉嚨沙啞地拿著電話筒,像和誰在吵架,憤怒的壓抑著的聲音,我被震撼了。我突然覺得心疼。好像我有些理解了父親。
父親身為官員,卻酷愛寫作,我們班同學都羨慕我有個著名作家的爸爸,以前我總認為這不過是父親的運氣罷了。但父親頭上漸多的白發和時常衣冠不整的模樣透露了一切。我被默默地感動著,并信服父親的一個觀點,奮斗是一種態度,是人的精神,生活磨礪著父親,父親教育著我。堅持一種信仰,男人才能撐起自己的藍天。
文人心中不平,最愛喝酒。且文人不像俠客,右手擎利劍,左手持酒壺,走的是浪跡天涯、快意江湖的路。文人有家有妻兒,還要實現理想抱負,顯露才華,難啊!故文人對現實感觸越深,越要用酒去澆注心中的塊壘了,就像我父親的醉酒。
文人中的詩人,大凡都是酒鬼,不過有個例外是李白,他已經羽化成了酒仙,但更難得的是他還是個詩仙。有人云:“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這里就是指他。“三分劍氣”是否指李白會武功我不得而知,但李白骨子里的確是桀驁不馴的,真是“酒入豪腸,豪氣干云”的真性情。
由此可見詩與酒是相通的。“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愿醒。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李白的《將進酒》字字含酒香,他的詩是酒釀成的,酒香詩更香,香飄千年,萬古流芳。
酒味苦澀且溫厚,飲入肚中,乾坤倒置,好像飽嘗五味,換了一個天地。中國古代送別時常飲酒餞行。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故鄉的天地,盡在此酒中。祭奠的時候,倒一碗酒,往靈前緩緩一散,看那晶瑩掛碗的琥珀色液體緩緩滲入土中,滲入到另一個世界中。千年以來,不論世人還是離人,無不用酒溝通著我們的情感,我們的靈魂。
日落黃昏,月白風清,月上中天,月落烏啼正是飲酒的好時節。酒徒們品酒佐肉,共度良宵。品佳釀如品香茗,這是兩種不同的人生境界。人生的美好,有時就在這一壺燙好的酒、一杯茶香緩緩的佳茗中。
人生如酒,飽經苦澀而愈益溫厚。有時辛辣卻也短暫,有時溫厚卻也綿長。因而有些人認為中國人是感性的,可那些人卻永遠品味不出酒的滋味,人生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