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型政府：政府改革的目標選擇

正合時宜的“政府再造”

《人民論壇》：針對“服務型政府”與“公共服務型政府”的理論爭論，您的立場或看法是？

謝慶奎：這兩個概念并不是對立的，矛盾的，可以同時使用，只是它們的側重點有所不同，這是我的基本看法。

政府的發展是階段性的，是一個由官僚型政府、服務型政府向公共服務型政府逐步轉變的過程，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提法。在改革開放前我們的政府是官僚型政府，改革開放以后逐步向服務型政府轉變，21世紀初提出建設公共服務型政府。

服務型政府要求行政體制和機制轉變，也就是結構功能和運行方式的轉變，強調政府為所有人服務，為一切對象服務。公共服務型政府是針對兩種情況而提出的，一是公共權力膨脹，公民權利受到限制，二是公共需求增加，而政府提供的公共產品不足，很有針對性，出發點很好，也符合我們政府未來的發展方向。但是中國政府正處在轉型的過程中，也可以說是在政府轉型的初級階段，公共權力膨脹的現象暫時還不能避免，而且它的作用主要是正面的。所以我們目前階段提建設服務型政府可能更為恰當，更符合實際情況。

中國現在這兩種概念都可以使用。我不是想彌合這中間的矛盾，但是我想他們的用意都是好的。

《人民論壇》：建設服務型政府何以成為政府改革的目標選擇？

謝慶奎：主要是適應三大需要：一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需要，二是社會轉型的需要，三是政府改革的需要。對中國官僚型政府怎么改？推倒重來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應該的，只能是漸進式的改革。從體制上、機制上進行改革，官僚型政府發展的下一步就是服務型政府，所以服務型政府必然會成為下一步政府改革的目標選擇，這是政府發展的規律。

《人民論壇》：您曾提到，服務型政府有三個邊界，一是政府的服務有限，二是政府提供的公共產品有限，三是政府的服務成本有限，也就是說服務型政府是有限政府，那么，如以“教育改革”為例，服務型政府的提出究竟能帶來怎樣的變化？

謝慶奎：政府是有限的，這是我早就強調的。我認為如果以教育改革為例，服務型政府建設能帶來四大變化：一是使人人都能逐步享受到受教育的權利，這樣政府就要逐步加大投入，強調逐步，因為政府不太可能一下子都能做到位；二要逐步地放開、鼓勵民辦教育的發展，因為公辦教育現在看來是不能適應改革的需要，但是我們的教育部門對民辦教育的發展實際上是限制的，它不能和公辦教育享受同等的待遇；三是不應該阻擋外來的投入和合作辦學，應該提倡外資投入教育，外商來中國合作辦學；四是應該降低留學的門檻，放開留學的政策。政府的服務既然是有限的，在教育改革方面至少應該做到這四點。

《人民論壇》：開始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政府改革運動正風起云涌，我國提出的服務型政府改革是否具有“政府再造”的意義？

謝慶奎：我認為這個概念完全可以拿到中國來。政府改革，特別是建設服務型政府是針對改革官僚型政府來說的，當然就是政府再造。實際上，“改革”、“再造”我認為是一個意思，我們有些政府官員不太理解、甚至反對用政府再造，認為對政府不利，我覺得這是沒有必要的，它不是要推翻政府，而是要將政府往好的方面改革。

服務型政府建設要摒棄認識誤區

《人民論壇》：就目前而言，您認為對“服務型政府”的認識存在哪些誤區？

謝慶奎：我認為主要有三個誤區：一是認為服務型政府的建設就是訪貧問苦，送衣送糧，為那些貧苦大眾服務，這種理解就是片面的。服務型政府是為所有的對象服務，目前農村還有2900萬人不得溫飽，城市還有2200萬人生活困難，總共5000萬人左右，只是為這一部分人服務是遠遠不夠的；二是一種恩賜的觀點，給你提供服務，是對你的一種恩賜，甚至索要好處，這不僅是片面的而且是錯誤的；三認為服務型政府僅僅是政府功能上的轉變。服務型政府的建設是體制轉軌、機制轉型，當然也包括功能轉變，只看到這個方面也是不全面的。主要是這些誤區，當然把建設服務型政府誤認為是政府再造而加以反對那更是錯誤的。

《人民論壇》：有學者認為，服務型政府的提出，刻意強化公職人員的“公仆”意識、“服務”意識，可能無形中削弱黨的執政能力，給國際國內的反動勢力以可乘之機，對此觀點，您的看法是？

謝慶奎：這種看法可能還是延續過去的一種思維方式。因為我們是黨政一體的，強調服務型政府建設不僅政府是主體，黨也是主體。我們黨政機關的工作人員都是公務員，大家都提倡公仆意識、服務意識，可以擴大和加強黨的執政基礎，也就是加強合法性的基礎；可以加強認同感，使黨更受到人們的擁護、擁戴，提高黨的權威，也就是提供新的合法性資源。由此，建設服務型政府只會提升我們黨的執政能力，不會削弱，做好了對黨和政府都有利。

《人民論壇》：從實踐層面來看，建設服務型政府，首先就要解決為誰服務的問題，人民內部總是有貧富之分、利益之別，當利益對立沖突的雙方都要求政府為其服務（如提供政策傾斜）的同時，政府履行服務職能是否也有一個邊界的問題？

謝慶奎：服務型政府應該是向所有的對象服務，所有的人服務，不應該分貧富，沒有邊界。

《人民論壇》：但是社會群體總是有不同的利益訴求的，甚至有學者指出，我國社會已經進入一個利益集團博弈的時代，對此您又怎么看？

謝慶奎：我想服務型政府是為所有人服務，只是提供的服務產品有所區別。例如對窮人，主要的是問寒問暖，提供一些物質的幫助和優惠政策，使他們脫貧致富；對富人，我們應該更多地給他們營造發展條件和環境，我們不提倡殺富濟貧。

如果一定要說傾向于窮人還是富人，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比較傾向于窮人，例如現在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當然是為了解決“三農”問題，使貧窮落后的農民盡快富裕起來，使落后的農村和農業盡快地發展起來。“三農”問題解決了，對富人的發展也是有利的。但服務型政府的宗旨是為所有人服務，為所有的階層服務。這里沒有一個邊界。

《人民論壇》：如果要給服務型政府建設出個時間表，您的看法？

謝慶奎：如果要給一個時間表的話，我認為在實現富裕的小康社會、完全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之前都應該是建設服務型政府的階段。在政府體制上、機制上、結構功能上真正實現轉變之后，就需要大力提倡公共服務型政府的建設，具體需要10年到20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