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處是歸程

我從小的愿望就是長成一條高大威猛的狗，鄰居家威風凜凜的大狼狗阿剽一直是我的偶像。很多次白日夢中我都夢見長大后的自己不可一世地狂吠的樣子，我還夢見自己打敗了阿剽。

主人給我取名叫阿狼。

可是我的愿望沒能實現，我只是一個品種低劣的雜交狗。我日夜努力的結果只是一個尖嘴猴腮還不到阿剽高度一半的灰不溜秋的狗。我當然沒有實力找阿剽決斗，并且在我迅速成長的這一年里阿剽離開了鄰居家，是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走掉的。然后在一個驕陽如火的白天我發現了阿剽黑色光滑的皮，是擺在一個賣肉的攤位七的，旁邊掛著幾串很肥的肉。

我突然感到了寒冷，在那樣一個炎熱的夏季。

以后的日子平淡如水，唯一值得記述的事是認識了貓咪阿圓。雖然自古以來貓狗就是冤家對頭，但我們還是成了好朋友。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我常和阿圓在無事的白天跑到郊外一個長滿荒草的高坡散步，草很高，淹沒了阿圓嬌小的身軀，于是她總愛爬在我背上看風景，還說上面的空氣很新鮮。站在草坡的最高處可以看到這個城市的全景，越來越多和越來越高的樓房聳立在灰色的土地上，割裂了藍天甜美的笑容。喧囂聲在那里蒸騰、上升，云霧般終年不散并越來越濃厚地繚繞于那些現代建筑的周圍。真想知道，活在喧囂世界里的人們還能聽見純潔天使優美的歌聲嗎?

在我還沒想明白那個問題之前，我生命中第二個重要的朋友——阿圓也離開了我。我不明白這是為什么，我開始瘋狂尋找她的下落，終于在一條臭水溝旁的垃圾堆中我發現了她早已冰冷并開始腐爛的尸體。水溝里的黑色浪花不斷翻涌，涌進了我迷茫的心。

我在高坡上挖了一個洞，將阿圓埋葬了。那天晚上的夜空沒有了月亮星辰的映襯，顯得格外凄清，如一位沉默不語的老者。我向下俯視，城市中斑斕閃爍的燈光如一只只驚恐的眼睛，閃爍的是迷茫，流露出的是焦躁。

不幸接踵而來。在回去的路上，我碰上了城市街道管理局的捕狗隊。在追捕過程中，我的一只腿被打折了，殷紅的鮮血水流般涌出，染濕了我原本干澀無光的皮毛，我忍著痛躲在了一個下水道里才終于幸免于難。

這之后的我猶如一個老乞丐般終日游蕩在城市昏暗狹窄的街巷里。我回過家，但被趕了出來。我知道自己目前的形象讓他們丟臉。

有時候我會被幾個孩子用石子追打著玩，這時候的我沒有狂吠的勇氣。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夾著尾巴在周圍刺耳的笑罵聲中一腐一拐地逃走。

我感到悲哀。我開始無限懷念和阿圓在一起的日子。我整日整夜臥在阿圓的墳前，不再覓食。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我聽說中國已成功發射了載人航天飛船。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不斷地拓展自身的生存空間，可身為低等動物的我們的生存空間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