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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從西藏拉薩出發,50人組成的科學考察隊經歷了40天的艱苦征程,克服了大自然的重重艱難險阻,成功到達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茫崖鎮,于10月31日完成了“人類首次穿越可可西里核心地帶”的壯舉。
在網絡上搜索這次科考前后的各類BBS、新聞,都是一片叫好聲。電視紀錄片里,科考隊伍將空的汽油桶回收并帶出可可西里,但在這樣的報道背后,身為高級知識分子代表的科學家們置野生動物考察原則于不顧,圍堵野狼、藏羚羊,除此之外,科考隊伍開車隨意進入原始植被覆蓋的無人區域,拋棄空的汽油桶及生活垃圾等事實卻鮮為人知。
戶外探險觀察員評論:
做沉默的大多數一直是容易的,但血性和感情是不受等級和權威控制的。如果科學在基本的道德判斷力、規則上出了問題,技術和投資越高深,就意味著越大的破壞力。如果知識分子沒有了良知,但卻掌握了技術力量,那就是毀滅的邊緣。
現在,“偉大”的、“第一次”的科考“圓滿”地結束了,我們卻從參與隊員的照片、日期和數據中,看到了令人震驚的另一面!當我們的電視、報紙、網絡等媒體以詩歌化的偉大語氣,扛著科學考察的大旗來描述和歌頌這次科考的時候,不知道有幾個人在追問自己的良心:你尊重事實了嗎?
科學的精神就是理性,流行在我國新聞界的夸張口氣現在依然盛行。我們在可可西里的理性是什么?是尊重,是對科學考察基本規范的遵循。環保道德僅僅是最底層的界限,而這次的中科院可可西里科學考察,卻成為一次不倫不類的探險旅游。從目前已有的證據看,這是一次環保道德的踐踏之旅。也許我們的科學家們本來抱著美好的考察愿望,也許吧。
從理論上而言,科學家代表著知識分子的高層結構,尤其應該有完整的知識和更高的環保道德素質,尤其是作為一名自然科學工作者的時候。2005年9月底,科考隊在圣湖納木措扎營三天,這支64人的大部隊竟然沒有統一處理垃圾的地點和措施,在某些隊員的提醒下,領隊才安排將兩個麻袋放在生活炊事帳篷外,其他宿營點并沒有安排回收和處理。于是科考車隊的司機沿襲了習慣而隨意丟棄生活垃圾,大便后的紙屑隨風飄揚,幾天后,在營地可以見到白茫茫的一片。10月1日,整支科考隊正式進入可可西里龍尾措湖邊并駐扎12天,依然沒有采取任何措施處理所有的生活垃圾。在龍尾措營地附近,可以見到整個流入龍尾措的河谷里數公里的垃圾、大便紙、罐頭盒、包裝袋、沒能吃完的許多食品。這所有的垃圾,都可以在附近幾公里的河谷深處看見。在海拔5000米的可可西里地帶,高原的大風會把垃圾吹到更遠的地方。而在極為寒冷的高海拔青藏高原地區,這樣的垃圾根本無法降解。10月14日,科考隊伍抵達可可西里核心地帶多格措仁,一切如故。在撤離營地的時候,領隊下令將六個220升的大汽油桶棄置于多格措仁湖邊,這是典型的淘金者及盜獵者的做法,如果你我能活一萬年,還可以有幸見到這些尚未降解的垃圾!
可可西里在生物學上最寶貴的資源是野生動物,車隊不是遠距離地科學觀察,而是一路追趕驚嚇野生動物:驅車一路追趕奔跑中的野生動物,有些車輛在野生動物奔跑的過程中用車臺通知其他車將野生動物堵截住,甚至用車輛把動物圍困在車隊中間逗玩取樂。野外考察普及知識之一就是在不驚動動物的前提下對野生動物進行考察,即使要取樣、戴無線電診測環,那也都是取單只!我知道,尊貴的夏勒博士研究藏羚羊和大熊貓的方法是悄然跟蹤,在盡量不干擾動物生活的情形下觀察。科學觀察者必須首先熟悉野生動物的習性,將自己置于被動地位,不能支配動物的行為。這是一個受過普通教育的人所能了解的科考基本概念,而我們的科學家卻集體失憶了!
走出了可可西里,這支科考隊伍產生了多少垃圾,我們無法一一計算!車輛軋過的草地傷痕,那是幾年乃至幾十年也不能恢復的。白色污染在高海拔的可可西里地區無法降解,無數的鐵罐頭盒子、八個大的汽油桶,他們究竟做了些什么?中國只有一個可可西里,地球也只有一個可可西里!有人說過,當科學以智慧和技術的名義和魔鬼結盟的時候,科學家的靈魂就走向了罪惡,若罪惡的靈魂得到知識和強大的力量,就只能演繹出一系列奇跡般的罪孽。
出發以前,科學家領隊說:“以前在里邊的一些地質工作者和旅游的人,他們采取的是深埋的方法,挖一個大坑把生活垃圾全埋進去,現在我們發現這個方法不行,你走了以后那些狗、狼又把埋進的垃圾全部挖出來,所以風一吹又走了,這次我們全程采取把所有的垃圾回收、裝袋,然后帶出來,就是在可可西里不留下任何垃圾,全部帶出來,深埋不可取。”“特別是羌塘、可可西里這樣的地區,是一個非常極端的環境,這個地方的環境一旦破壞,恢復起來更難,所以應該很好地保護這樣一個非常珍貴的地區。”
實際上,我們的科學家這樣做了嗎?沒有!
值得注意的是,在一些協作隊員和部分科學家、記者多次建議提醒下,科學家領隊才作出決定,勉強將一些垃圾(包含鐵罐頭盒子)進行焚燒;而在根本不影響安全和行動的前提下,嫌帶著累贅,最終在腹地拋棄了八個大的廢汽油桶。
僅從環保行為上看待這次科考,即使不考慮央視那種商業電視技術手段的媒體宣傳,就活動的內容、環保自律來看,如果這就是我國正當年的青藏地理科學家的行為,那我們的痛心感就完全轉化成了最深的悲哀。發表在大的門戶網站上的科學家領導的日記,除了搬一些古地質的學術資料外,津津樂道的就是拖車陷車,還有圍堵野生動物情景的描述,太令人震驚了。這是科學的悲哀,是我們的悲哀!
相比當年野牦牛反盜獵隊的裝備極端缺乏,乃至現在可可西里管理局依然窘迫的條件,這次科考可謂是人類第一次最豪華的可可西里探索活動了。汽油供給50噸,20輛大小越野車和卡車,強大的衛星通訊、微波、GPS等設備,四十多名司機等協作人員,設備投資資金2000萬元人民幣,還有其他現金投入……電視、網絡媒體,以電視科考節目的堂皇名義關注科考隊日常行程的細節。這期間,我們的科學家領隊,我們的科考參與者,我們的宣傳媒體,誰在用自己的良心和理性,對自己的行動負責任?新聞的力量源自真實,而面對錯誤,猥褻者和宣傳者都是極其不負責任的。
在科考活動中,態度是最簡單的問題。保護生態環境必須是科考的首要目的和底線意識和行為,拋棄垃圾,尤其是汽油桶等如此大的廢物在可可西里,是在給后人留念和警示?還是一個偉大紀念?
另外,電視科考活動存在育人科教的目的,而此次電視拍攝報道卻以純粹獵奇的姿態報道著陷車、陷車再陷車,拖車、拖車再拖車。科考隊又對環保自律乃至當地環保做了什么呢?他們什么也沒做,起碼在電視上沒有看到他們的作為。新聞從業的精神是什么?是理性、誠實與公正。從這些危險、美麗和荒涼的畫面與采訪中,我們沒有看見這些實實在在的環保行為。為了收視率,夸張一點可以理解,可可西里本身已經成為一個綺麗的標志,但他們的行為太過分了,嚴重地破壞著藏羚羊等瀕危動物的棲息地,騷擾著野生動物們的生活,所有那些犯過錯誤的人,應該受到全社會的譴責。在有人建議制止的情況下,他們依然如此作為,這就等同于知法犯法,應該由國家環保總局等出面調查,通報批評。
在這個過程中,所有沒有提出反對意見的人都應該被譴責,而且依公正的法律精神,科考主要負責人或本次活動主辦方,都應該承擔他們應該承擔的法律和經濟責任,必須今后再嘗試回收丟棄的垃圾,還要公開向公眾道歉,他們應該道歉!
因為諸多的物質誘惑和文化失落,我們民族的道德素養已經到了最底線,從科學家到普通大眾,在利益、物質或其他代表生活的勢力面前,道德的缺失是一個不容回避也不應回避的問題。但這并不能成為借口,作為我國研究青藏地理的中堅科學家,因為他們的高度和權威,他們更應該為大眾做出表率和示范,但這樣的示范太令人悲哀了,而,這個偉大的科考活動原計劃要持續三年!
為了將來,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但也許,最可怕的不是當時的激憤,而是過后的迅速忘卻。
科考確實不是探險,但對于可可西里的科學考察,我認為確實要把危險降低到最低程度。
總的來看,此次科學考察活動,犯了這樣幾大錯誤:
1.可可西里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地方,在可可西里的科考探險風險大,參與者必須都接受高原戶外的培訓,并至少有高原旅行的經驗。夏勒博士在進入非洲、橫斷山區等地區考察之前,已經積累多年的野外考察經驗,而反觀我們的隊伍構成呢?
2.可可西里是一個生態極為脆弱的地方,所有參與者都必須接受高原戶外的環保培訓,必須提前制訂對野生動物科考(不是干擾)、生活垃圾處理、越野行車線路、營地駐扎等相關規則,而我們的科考隊卻沒有。
3.真正意義上的科考不是走馬觀花,夏勒博士在臥龍等山地野外呆了三年,在羌塘和可可西里乃至阿爾金山細致調查了五次,累計一年多。而我們的隊伍,科研人員數量配備僅是隊伍的1/4,僅用了40天就風行2000公里,僅是一次如越野旅行一樣的穿越而已。
在此,需要質問的是,科學的精神是什么?這次科考的意義是什么?對于拋棄在荒野上的那些你們所產生的垃圾,你們什么時候把它們回收回來?
這個時代,我們已經看到太多的謊言、虛偽以及褻瀆,我曾經在可可西里的邊緣生活過五十多天,作為一名可可西里的志愿者,看到你們在糟蹋我們的可可西里,我的心里充滿悲哀和憤怒。索南達杰的靈魂在哪里?扎巴多杰的精神在哪里?
(觀察員/小毛驢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