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邊的榕樹上,伙伴們在歡樂地笑著夏天;
操場邊的秋千上,你就像小人猿泰山般地停在上面;
黑板上的粉筆雖然還在惱人地嘰嘰喳喳寫個不停,
但那些幼小的心卻已跳出窗外,在外面的路上踏下了那串小小的腳印。
童時初旅 虎克船長
我的家鄉是油田,屬于沿海地帶,幅員遼闊,和許多農場穿插在一起,所以我的童年戶外生活中沒有山,但是有河流,有森林,有濕地,還有許多奇怪的長了腳的魚和硬幣般大小的鬼螃蟹。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班長要隨家里轉調到另一個作業區,所以大家組織了一次送行的戶外野游,那是我童年戶外探險之旅的開篇。我們于星期天的早上在廣場集合,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一切都是徒步,也沒什么裝備可言,有的背個小包,我也許帶了一個水壺。班長解下他的紅領巾系在一根樹枝上,然后大家開始了那浩浩蕩蕩快樂的行程。
我們一路向東,因為東面誰也沒有去過。再遠的地方是什么樣子呢?在森林之東再之東,我們都知道是渤海,可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沒到過那海,所以我們唱著歌,用我們稚嫩的小腳向東再向東,踏上未知陌生的旅程。穿過郊野的磕頭機群,我們開始進入鄉間土路。路上大家都渴了,班長帶領我們到一家葡萄園前的小泥院,他上前去和葡萄園的主人攀談,不知談了些什么,老頭兒和老太太樂呵呵地讓我們進屋去舀水灌進自己的水壺。院子里還有一條小黑狗,憨得可愛,咬住班長的褲腳說什么也不讓他走。一路經過幾個果園,梨花怒放,可是我們沒有留戀;經過幾座小橋,我們只是打量了兩眼;蓄水的楊閘也不能吸引我們,我們的目標是去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去看更遠的天邊。
后來拐入林子里,路過一處淺淺的池塘,猛然看見有群魚游過。于是男生卷起褲管下了水,可是魚早就驚嚇得沒了蹤影,本來還以為可以吃烤魚了呢,結果一條也沒抓到,倒濕了褲腿。但是我們有土豆!男生們挖了個土灶,點了堆火,吃的時候都要搶的,我覺得我拿到的那個土豆,皮一厘米以下根本就沒熟,不過還是香得不得了。最后,我們來到兩條河的交匯處,它們匯聚成一條大河向遙遠的渤海奔去。由于快到入海口,所以河灘三成是泥七成是沙,我們圍在一起,挖了許多橢圓形的貝類出來,就像《西游記》里面東海龍宮那些舞女身后背的那種貝扇,叫做蟶子。還有一些圓圓的硬幣大小的橘紅色小螃蟹,我們叫它鬼螃蟹。跳跳魚是一種長了腳的小魚,在水里像魚一樣游,上了淺灘的時候就一跳一跳的,機敏迅速,很難抓到。有一個男生愣是鍥而不舍渾身是泥地追了一條回來,大家都懷疑它是不是兩棲動物。河邊有條木船,那可真是我第一次這么近見到船,我們幾個迫不及待地跳到船上。一男生學模學樣地撐著一根竿子,我們坐在臟兮兮的船上美得不得了,夢想著能夠劃到對岸去,結果劃了還沒10分鐘船身就嚴重進水。這可把我們嚇壞了,趕緊往外舀水,可是手小力小,哪抵得過進水的速度,這下完蛋了,看來要被押去見渤海龍王了,剛才真不該弄碎那幾個蟶子兵。幸虧離岸不是太遠,費了好大的勁,大家終于都回到了岸上,只是弄了一腿的污泥,沒一會,那船就沉了。那天回去時,我走得腳都疼了,在碰到馬車的時候,小班長又發揮了他的交際才能,讓我們這幫小包子們搭了好長一段的馬車,在天黑之前平安回到了廠區。
難忘那次探險之旅,對未知之路我們總是充滿了幻想和向往,童年的行為是否就是真我發現的一種體現?長大后的許多次旅程中我也曾想起那次小小的徒步探險,想起小班長和那些小學同學,還有那天的美麗太陽和家鄉的磕頭機,以及后來曾經超越的更遠的東方。
山里的野丫頭 白瑪
記憶里的家鄉總是郁郁蔥蔥的一片綠色,記憶中的我就是那山里的一個野丫頭。
記憶里家鄉的春節很少是白色的,每年最冷的時候是12月中下旬,農歷十五以前聽見春雷,就是春天了。山上的樹看著看著就抽出綠芽,一冬天深青的山色就活潑起來,還沒出節,桃花就開了,不像北方濃艷的碧桃。我家的桃花多是單瓣的,悄悄開著,桃花只持續一兩個星期,待桃花落瓣,我們小孩子的“采摘季節”就來到了。
新年開學第一件大事是春游。不是逛公園,而是去真正的山里野炊,學生除了各自該帶的炊具和飯菜,每個人都要帶一個多余的空袋。第二天一早到校門口集合,徒步五公里進到山腳下一個比較平的洼地,然后開始勞動,一般是尋寶—老師們會事先將寫好獎品名稱的紙條藏在老松樹下,我們一邊找一邊采蕨菜,這時多帶的那個袋子就派上用場了。山上蕨菜很多,采都采不完,有時候還會看見幾根竹筍,是矮胖的冬筍,春筍要到夏初才有。尋寶結束后沒有一個袋子是癟的,手腳快的還會把外衣脫下來打包。然后是爬山比賽,老師、學生一齊瘋跑進林子,贏了也沒有獎勵,就是大家一起高興。爬山結束就做飯,然后回家。蕨菜炒臘肉是以后幾天家家都要吃的菜。
從春游開始,山里就成為樂土,由于距離近,而且孩子喜歡扎堆,就經常下學了結伴上山玩,當然主要為了吃。首先是映山紅,不是現在在花店看見的觀賞杜鵑,山坡中、平地上、巖畔間及路邊灌木叢中,紅、紫、白、黃各色都有。紅的才可以吃,摘下花瓣,搓掉花蕊直接吃,味甜略帶酸味。有種紫色帶黃斑的,我們叫“老虎花”,不能吃,但好看。還有一種漿果“飯粒粒”,長在很長的枝蔓上,果子有黃豆大小,外皮黑色,肉是白的,但吃在嘴里,舌頭會染成黑紅,大概是因為吃多了很飽肚才有那么個名字。與它經常一起出現的,是刺梨,全身長著小刺,果實大小像橄欖,金黃色,酸甜中稍帶苦澀味,一般要等刺梨花謝了,顏色從青綠變成橘黃才可以吃。蹭掉外表的刺,掰開,去掉它肚子里帶毛毛的種子,吃皮。摘的時候要小心刺,要是扎進肉里,不大痛,但是很癢。春天剛開始的時候成熟的果子少,等啊等啊,往往到秋天還有才成熟的。
吃完這第一撥,桃花該落瓣了,粉白的茶花就開了。不是觀賞山茶花,是單瓣,南方人喜歡用有厚殼的茶子煉茶油。茶花開的時候,已經沒有蕨菜了,它們要不然已經長大,要不然就干枯了,折一截枝干,小心抽去中間的芯,就成了自制麥管,可以吸茶花蜜。金黃的花蕊中間黏黏的都是香甜的蜜,吸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避開蜜蜂。啊,還有“茶泡(音pao,一聲)”,是過度發育的葉子,青白色,比別的葉子顏色淺,但不是所有淺色的都是,要嘗一下。肥厚的果肉啊,清甜,要撕掉表面的膜,要不然會澀,一般都只有普通葉子大,但有時會發到像一個桃子那樣大,當然不是實心,偶爾也可以看見帶粉紅色的,更好吃。
這時,山里的蟲菌也成片成片冒出地面了。蟲菌是一種蘑菇,橙黃色,大多在傘上有綠色斑點,像被蟲子吃過,所以叫“蟲菌”。回家洗干凈放幾片肉清燉,美滋美味。吃不完還可以直接用油炸了,只放一點鹽,拌面吃,好吃得不得了,我覺得比松蓉還鮮。
桃花落盡,就是夏天了,我們就可以吃“雞爪子”。不要誤會啊,不是雞的爪,是一種結在樹上的果子,黃褐色,形狀極不規則,簡直是亂七八糟的,所以才叫這個名字吧。“雞爪子“洗干凈直接吃,多數很甜,但是聽大人說可以解酒。如果山上像細線扎成的清明花開了,那溪水里就有魚腥草了,用它治風火牙疼很靈。
然后,春筍抽出來了,然后就是漫長的夏天了……
路短回憶長 文丑丑
也許一個人在離開童年后就開始了精神上的流浪,可誰又能夠在漫長歲月中依然保持童年的純真夢想?
小時候,總在隨著父母奔走著,在一個地方住不了多久,忽然有一天就又離開了,這樣的流浪漂泊,讓我的童年記憶在某些時候總是模糊不定的。而且在成長的歲月里眼睛曾充斥了太多的影像,但在聽到看到聞到某些的一瞬間,童年的記憶之門在眼前會慢慢地打開。

剛學會走路的時候,是在廣西的海邊小村子,爺爺奶奶家。小漁村的一切在我的眼睛里面似乎都是黑白的,現回想起來仿佛都是一幅幅的老照片。長大后的一次回鄉,踏上鋪滿海灘細沙的村子小路,聞見竹子、海水混合的氣味,一瞬間,記憶復蘇了,小時候點滴景象電影畫面般清晰從眼前劃過。那時候總在村子里亂跑,村子旁的小山上都是巨大的芭蕉葉,還有很多竹子,隨后的記憶就沉寂了。
然后好像鏡頭的年輪一劃,我四五歲的時候到了紅色土地的江西,那的山上總是蒙蒙的霧氣,山間的河流上總有竹排和山歌飄過。我好像總跟比我大的孩子在山間跑著,鞋子沾滿了紅色的泥土,但還是在不停地跑著。
在那里上了一個臨時的托兒所,老師讓我在黑板前面從一默寫到九。我很順利地寫到八,九我怎么也寫不出來,小老師也很倔,我寫不出來就不讓我走,僵持到一場大雨來臨,后來走出門的一刻,我永遠忘不了那是一個什么樣的下午,太陽雨嘩嘩地落下,伙伴們在雨中奔跑打鬧著,雨聲、笑聲和濕潤泥土的氣味交織在一起,隨后是巨大的一抹彩虹,那天的下午是橙色的。
一切就像是無聲電影,我覺得夏天蟬鳴叫的聲音就像是時光隧道的鑰匙,聽到它的一瞬間,我忽然回到了渤海邊的一個小城,冬天總是很大的雪。記得從學校到家的路總是如此的漫長,每天的上下學應該是我最早意識里面的徒步之旅吧。記得總有太陽藍天,鼻子里面總是海風腥腥的咸味,現在回想起來,童年的眼睛看那時的風景,一切都像是在放大鏡中一樣。后來長大后的一次旅行,又回到了那個城市,去走了一下小時候的上學路,覺得路真短,回憶卻漫長。
圍城里的童年戶外 艾窩窩
生長在北京城里的孩子能有什么戶外經歷呢?
那個年代都沒聽說過戶外這個詞,城市人口在迅速增長中,院子都被臨時搭建的房占了,胡同里也沒有太多空間。家里都不富裕,沒什么機會去景點玩,少數同學在放假的時候蹭家長的福利去附近海濱旅游回來,就能吹得天花亂墜,那時也天真得都相信了,現在覺得很可笑,笑那些海龜、帶魚、水母……
家和學校之間有個小公園,每天上學、放學穿行其間,就有很多樂趣。小時候好奇心極強,經常帶著一幫死黨在公園里“探險”。公園里游樂設施少,我們就開發新玩點:山坡上的草長長的,可以玩滑草;下雨天,我們就玩溯溪;下雪的時候,用自制的竹片雪橇舉行滑雪比賽。公園的小山上有個老廟,有人說廟后面埋了很多銅錢兒,一幫沒頭腦就拿了工具每天放學以后去廟后面考古。古董沒找到,反而有了新發現。這地方的石頭和其他地方的很不一樣,白色的看起來像冰糖,是半透明的,也有偏綠色和偏紫色的。一開始大家都興奮過度,以為發現了寶藏,認為不是鉆石也起碼是寶石,每個人都挖了一兜子回家。后來經過家長鑒定,那漂亮石頭原來是石英,不值錢的,但是我們仍然很興奮,因為只有我們幾個才有這與眾不同的石頭。每個人都挑了一塊帶在身上,課間的時候常拿出來炫耀。
有一年上自然課,老師發了蠶寶寶給我們,要我們把它們養大成蠶。這作業真是太難了,北方很少有桑樹,少見的幾棵都在別人家院子里,又長得高高的,“偷”起來不容易。聽說另一個大公園里面有很多的桑樹,就相約集體去采桑。盡管這個公園收門票,也難不倒我們,大家都知道哪個圍墻柵欄可以輕松進出,逃票的經歷從那時就開始了。
采桑結束后的那年夏天,我們常去公園的小水塘里抓魚,笨手笨腳的從來沒抓到過,還會因為池底的淤泥滑倒,然后趴在河岸邊的草地上曬屁股。臨走的時候隨便用瓶子抓點蝌蚪,也足夠第二天到學校顯擺了。
冬天湖面結冰,大家在苦練溜冰技巧的時候,突然有人喊:快看!這里有一個洞!大家循聲看過去,一個同學的小妹妹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開了,正蹲在冰窟窿旁邊招呼我們過去看她發現的“奇跡”。這洞是人工開的,為的是給水底的魚透氣。誰敢過去呀!也不敢大聲喊,怕嚇到她,使她栽到水里。有人就掏出零食,哄她過來。小妹也蒙了,猶豫了一會,朝我們這邊走過來,走到一半,被迎上去的姐姐一把抱住,拉在手里再也不敢松開了。后來同學聚會時談起這事,還覺得我們當時挺冷靜的。
這就是出生于上世紀70年代北京城里的孩子的童年,是算不上戶外的戶外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