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3歲的這年秋天,我所在的這所南方大學里,美麗的江雨和新生一起入校,她被分在美術系任教,暫做我的助手。
說不上從哪一天開始,我心里有了她,一開始是偶爾想念,就像一個綠色的小苗,在我心中一天天茁壯成長。我知道江雨的感覺比我還要強烈。但她是個矜持的女孩,我又是個已婚男人。我抱著女兒和妻子散步時,她見過她們一面,從她假裝若無其事地逗我女兒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她內心燃燒的痛楚。
我和江雨在壓抑的情感中跋涉著,內心痛苦不堪。
暑假就在這種茫然的快樂與痛苦交織中來了,正好這時一家出版社要我做一本關于西藏林芝的攝影小書。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畢竟,身心分離的日子太苦了,與其看著不能擁有,還不如暫時躲開。在內心里,我多想和江雨不分晝夜地纏綿啊。
走的前一天,和江雨在走廊里碰面,我對她說,我要去西藏采風兩個月。她美麗的眼里霎時蓄滿了淚水。在江雨的淚水中,我落荒而逃。
我在妻子的不舍和江雨的淚水里上路了。我不知道回來的時候,那將是一個什么答案。孤獨地上路,對我來說不是第一次,我也很享受這種感覺。但這一次,我的心像是生生地被什么揪著一樣的痛。
一開始的幾天,我沿著雅魯藏布江,一邊走一邊拍。美景沒有讓我陶醉,腦子里全是江雨淚眼模糊地望著我的樣子。我滿心凄苦。我想如果江雨和我一起旅行的話,這樣的美景,該是多么不一樣的享受呀。我對自己說,如果這次旅行結束的時候,我還是那樣的痛苦,那我就和妻子攤牌吧。
到林芝的那天是黃昏,感覺上不是在高原,好像江南的溫柔美景,如詩如畫的感覺。我更想江雨了。
我只能用大量的拍片工作來沖淡思念。起初除了想江雨,還有一些平時志同道合的哥們兒,經常在我腦子里盤踞。妻子和女兒也偶爾地出現在我的腦子里,但更多占據我腦子的,還是江雨,她不經意望向我的熾熱眼神,經常出現在我的夢里。
快到一個月的時候,妻子和女兒的樣貌開始常常占據我的夢里。白天工作的時候,她們也不時地在我腦子里閃來閃去。女兒張著小手讓爸爸抱抱的樣子開始侵襲我,還有妻子,不擅言談的她常常是做飯,我和女兒在堆積木。那天夢醒了,我感到眼角是濕的。
一個半月的時候,好像生命中的很多人我都想不起來了,女兒也不再常常經過我的腦子,我瘋狂地想念的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我的妻子。我們戀愛時,她的溫情,我們結婚的時候,她著白衣白裙的清純樣子,她快要生孩子的時候,有點害怕地拉著我手的樣子,一次比一次強烈地沖擊著我。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病了,她請假在家陪我。我對她大吼,嫌她的飯做得不好吃。她轉身再去做,肩一聳一聳的。我感到她流淚了。現在一想,內心里更是疼痛不已。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念妻子,好的細節,不好的細節,把我的心全部占去了。這是沒有一點水分的,是我也控制不了的一種情緒。我想快一點做完手頭的工作,好快一點見到妻子。
差一天到兩個月,回家的時候到了。我從來沒有像這次那樣歸心似箭。妻子抱著女兒,站在門口,擁抱住胡子拉碴的我。我把她們抱在懷里,淚如雨下。
那一次一個人的旅行,拯救了我的內心。讓我明白,其實,對一個年輕女子的迷戀,沒有具體生活細節的癡迷,是多么的經不起時間的推敲!
該上班了,我的心從來沒有這么澄澈過,江雨遠遠地望過來,我向她坦率地一笑,就開始了工作。后來我跟江雨談起了我的旅行,談起了奇妙的內心變化。她是個聰明的姑娘,聽了我的話,粲然一笑,說,我懂了。與江雨的一段內心纏綿,就在這樣友好的氣氛中云淡風輕。
不久后的一天,我無意中看到了妻子的日記。她記錄了那段我內心走失的日子里她的痛苦和掙扎,她沒有告訴我。她真是個好妻子。她在日記中寫道:男人結婚前比女人大,但結婚后的某個階段,又變小了。他與江雨的感情我不能說,我會等著他再次長大。
我感謝那次旅行,感謝妻子的不說。是她的平和與耐心,讓我再一次聽到了內心花開的聲音。
現在,我和江雨是很好的同事,她結婚了,先生是她喜歡的那種類型,上進,而且注重細節。我由衷地祝她幸福,而她也和我的妻子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這樣美好的結局,是我當初旅行的時候沒有想到的。
(林匯嬌薦自《家庭主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