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筒牽手

在法院辦完起訴離婚的相關手續后，我們被迫在黑燈瞎火里一起爬樓梯。于是，我把那張立案的、即將把我們分開的紙卷成一個圓筒，向她遞了過去……

我和她就這樣去離婚。

不為別的，就為一件小事發生了爭吵，吵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吵到了離婚的程度。

在法院辦完了起訴離婚的相關手續，法官說離婚的調解書要一個星期后才能下來。我拿著那張立案的紙，和她一前一后走出了法院的大門。

“再一起吃頓飯吧!”我沒想好是不是該這么說，糊里糊涂的，一句話就出口了。她望著我，點了點頭，臉上有種凝重不安的表情。

這頓飯，飯菜不怎么可口，我和她吃得很慢，吃到很晚……餐廳里少有的寂靜，我們吃得也寂寞。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她一張接一張地換餐巾紙。煙頭落了一地，餐巾紙也落了一地……雖然是相對而坐，可我們之間說話極少，偶爾的幾句都在無意中重復著對方的話，都在小心翼翼地提示對方以后的生活，生怕少說了一句，又生怕多說了一句，怕觸到了什么，又怕傷到了什么……

從餐廳里出來，已經很晚了。我們走在無邊的夜色里。她說她想回家。我說“我送送你”。她默許了。又是一前一后，一腳高一腳低，各自摸索著前行，但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到了她娘家樓下。樓梯沒有燈。我們同時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同時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問題：以前，一直是我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從這里上去。可是，現在，我們都快離婚了，我已經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去牽她的手了。可我還是很擔心，她的視力不好，又是在這樣一個黑燈瞎火的樓梯里，萬一摔倒了怎么辦?

還好，我想起了那張立案的紙、那張即將讓我們分開的紙!我把它卷成一個圓筒，把紙筒的一端遞過去，她握住了紙筒的另一端。我心里有點兒痛，莫名其妙的。接著，我在前面打探方向，她在后面默默跟隨——兩只手，兩只曾經親密接觸、相親相愛的手，就這樣隔著一張紙——一步、兩步、三步……一樓、二樓、三樓……

這樣牽手的時間很長，像是跨過了一個世紀：這樣牽手的腳步很遠，像是走過了一生……分手的時候，我和她都情不自禁地哭了。我和她一下子意識到，我們這樣牽手是個可怕的錯誤。

的確，在現實生活中，每一對凡俗的夫妻，都會遇到溝溝坎坎，也難免會有磕磕碰碰，就像黑夜中爬樓梯一樣，陡也好，平也好，轉彎也好，有燈照著也好，黑燈瞎火也好，只要相互牽手、默默跟隨，就算沒有那張紙，也可以踏踏實實、平平安安地牽著……

(責編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