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五香蛋罰一百元

到商場購物本來應該是很愉快的事，可這天，我卻遇到了麻煩。

晚上下班后，我攜妻兒去鬧市逛街，路過一家新開張不久的大型購物超市。只見門前花團錦簇，豎著一塊塊吸引人的優惠購物的廣告招牌，兩旁站著的迎賓小姐長得鮮活水靈，笑容可掬，里面更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正好我們有些日常用品要買，我叮囑妻子看好兒子，便一起隨著人流進去。

一進門，清香撲鼻，那是化妝品的香味。商品琳瑯滿目，讓人怦然心動，而且價格顯然比別的商場略低一些。我們打工人買東西不就是圖個便宜、實在唄。我們邊走邊看挑選起來，留連于一個貨架與一個貨架之間，幾乎忘了時間。直到兒子提醒說：“爸爸，我走累了，咱回去吧。”于是，我們提了一大袋物品，在收銀臺前付了款。

正當我們要走出超市大門，準備到外面大排檔嘬一頓時，我的胳膊突然被人拉住了。原來是一個高個子保安。我問：“有什么事嗎？”保安說：“同志，請問你衣兜里裝的是什么？能否拿出來看一下？”他指著我西服右邊的口袋。我這才發覺，我的口袋是有點鼓鼓的。看就看唄，我伸手從里面掏出一件東西來，不看則已，一看，我愣住了：日怪，竟然是一袋兩個裝的五香蛋！

保安看了我的購物小票，很有禮貌地說：“對不起，同志，這個商品沒有付款，既然在你的口袋里，我們懷疑是你偷的。”

此時，我購物時的興奮一下子煙消云散，眼前只覺一片迷惘。聽到保安的話，我急忙分辯道：“保安同志，你誤會了，這東西不是我偷的啊！你說話可要負責的。”

“笑話！不是偷，難道是它長了翅膀飛進你袋里不成？”保安不無嘲諷地說。

像被人抽了一記耳光，我的臉刷的紅了，也不知是給他氣的還是急出來的。我發現有很多人向這邊投來好奇的目光，還有人在竊竊私語。我確實被這意外的事情搞懵了，不知這該死的東西是怎么跑到我口袋里來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冤枉啊，我……”我急得語無倫次起來。保安冷冷地打斷我的話，正色說：“保護商場財物是我的職責，不管是不是偷，先跟我到行政部走一趟再說。”然后做了一個不容置疑的、威嚴的手勢。

妻子的驚詫程度并不亞于我，兒子則嚇得躲在她身后。妻子疑惑地看著我，小聲地說：“怎么會這樣？”那眼神分明在責問我，你怎么能做這種事？我不知該怎樣對妻子說，想到即使她在這里，也幫不上我什么忙，弄不好還要受牽連，便向她遞了個眼色，說：“沒事的，你們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看著妻子牽著兒子的手走遠了，我舒了一口氣，一種男子漢大無畏的氣概油然而生。我知道，再多說也沒用了，只得隨著保安向二樓行政部走去。

一路上，我表面看起來很鎮定，心里卻像吊了一個大鐵錘似的沉重。我在努力思索這袋五香蛋的來歷。我確定，我們沒有選購這件商品，即便選了，我也不會隨手塞進兜里而忘了的。我記得兒子曾說想吃，要他媽買，可妻子卻哄他說：“乖，這東西不好吃，等會兒我們出去吃火鍋吧。”兒子很聽話，不吭聲了。其實，這袋五香蛋也不貴，才一元五毛錢。倒不是說妻子吝嗇，這是她教育孩子的一種方式，平時她從不準孩子隨便買零食吃，要讓他養成勤儉節約的好習慣。那個保安說我偷五香蛋，操！我會偷這一元多錢的東西嗎？我有我做人的原則，我最憎恨這種偷雞摸狗的小人了。是不是有人栽贓害我呢？我想，也不可能。出門打工兩年多了，我自認從沒得罪過一個人，別人和我無冤無仇的，怎么會做這種惡作劇呢？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想得頭痛欲裂，還是理不出一點頭緒。

在行政部里，我像犯人一樣開始接受審訊。起初我以為，東西不是我偷的，我問心無愧，只要他們搞清楚了，是不會為難我的，可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簡單，盡管我費盡了口舌喊冤，甚至詛咒、發誓，他們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認為我是在抵賴。譏笑、鄙夷、恐嚇像一盆盆臟水朝我身上潑來。既然東西在你口袋里，沒有付款，不是偷也是偷！你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們咬定一句話，根據公司規定，罰你沒商量！

我知道，再堅持下去沒有好結果了，他們說如果我還不老實，就把我送派出所處理。我不想把事情鬧大，要是被工友們知道了，將會成為他們飯桌上的笑料。罰就罰唄！為了早點脫身，免得妻兒為我懸心，我只好忍著屈辱交了100元的罰金。

我是懷著沮喪和憤懣的心情回到出租屋的。妻子正敦促兒子做功課，桌上放著她買回來的夜宵。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悶聲不響地抽起煙來。

妻子看了看我，壓低聲音問：“罰了吧？”我嗯了一聲。妻子又問：“罰了多少？”我說100元。“喲！”妻子不禁叫了一聲，“這可相當于你三天的工資了！”我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妻心疼，我何嘗不為花了這冤枉錢而心疼呢？

好半天，妻子又說：“你呀，這就叫貪小便宜失大錢，值得嗎？也好，就當買個教訓吧。”

我剛熄下去的火又騰地一下躥上腦門，妻子的話太刺耳了，嚴重地傷害了我的自尊心。別人不相信我尤可，可竟連跟我相濡以沫多年的愛人也不相信我的人品呀！這能不叫我傷心、氣憤嗎？

我沖她咆哮：“你還嫌我丟人丟得不夠嗎？我受夠了那幫混蛋們的侮辱，回家來你也不讓我清靜，還要來審問我！”

妻子怔住了，委屈的淚花在眼眶里打轉。忽然，傳來一個稚嫩的叫聲：“爸爸，媽媽，你們別吵啦！”只見九歲的兒子撲過來，抱住了我的腿：“爸爸，都是我不好，那袋五香蛋是我放進你口袋里的。”

我和妻子愣住了，面面相覷。

兒子哭了起來，哽咽著說：“我想吃五香蛋，媽媽不給我買，我好想吃，就趁你們不注意，把它拿了，偷偷放進你的口袋里。”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想起來了，在超市里，就在我全神貫注欣賞一臺收音機時，發覺衣服動了一下，側頭一看，見是兒子依偎在身邊，便沒有在意。想不到，是這個小兔崽子害了他老子！我氣得掄起了巴掌。

“爸爸，我錯了，你就打我吧！”看著兒子揚起的那粉嫩的小臉蛋，我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