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果你在窗外,此刻,你就會看見我的眼睛。那透明的是一片海,從未脫離母體的孕育,那渾濁的是舊時的天空,即將被洗滌。我始終相信,一個人就是一條河流,或是一棵樹、一個村莊。這些普通的事物,懂得感恩,它們存在,但是從不發出任何聒噪的聲音。
這些遲早要融入黑暗的事物,此刻異常安靜。它們在等待我的靈魂,而不是肉體,一起奔赴另一個場所。這個常人無法到達的地域,是黑暗,一小片或是無垠。
在黑暗的中心是一粒草籽,母親當年孕育了我們,現在它孕育了另一個世界。
2、我常常把門己的身體鎖在狹小的:衛生間,這個在塵世奔波,讓塵埃發芽的身軀并不使我感到恐懼,卻讓我興奮。當我在對面的鏡子里看見他可憐兮兮的面孔時,我原諒了他的罪過。如果此時下雨,一些陌生的符號就會浮上來。贊美、質問,或翩翩起舞。我不知道它們的名字,就像我從未被人所認知。這時多么地幸福。一個人。終生就是在運送愛和罪過。當我想到這些,我瘦小的身體就會漸漸地被放大,直到塞滿整個屋子。但我不知那個背后的人是誰?
可能是黑暗的中心,是一粒簡單的草籽,母親當年孕育了我們,現在它孕育了另一個世界。
3、一個夜晚,是一只被打碎的瓷碗。
有人用它盛放貧寒,還有人用它包庇私情和欲望。并不是所有的欲望都是丑陋的。我堅信,所有的問題只會繁衍出更多的昆蟲或菌類。比如此刻,我可以趁著黑暗,幸福地恐懼著,坦然地恐懼著,把白晝中所有被遮蓋的彷徨紛紛種植。直到災難有抵抗災難的力量。
我記得母親對我說過,生下我是一種罪過,但是,如果我夭折或從未被孕育,會有更多的罪過四處流浪。
4、在我身旁安睡的孩子,我沒有說出他的名字。只是我們都知道,我們已經分開太久了。一天,一年或一生一世。他在把黑暗保留,不與世人分享。包括我,一個可以稱為父親的人。我們都需要清洗,但不需要命名。他可以在黑暗的子宮中與黑暗融合,直到從不存在。他在夢囈中說出的秘密是我們返回家園惟一的路徑。
黑暗是可以分割的。一層一層地剝離出虛偽的光亮,最后是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們誰創造了誰?
5、準能拉動時間的閥門,像把一列急速的列車轟然掀翻在地。這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情景,期待著曠世的英雄。時間的家譜,將永恒地懸浮在沒有紀年的輪回中。忘記形狀,也忘記來歷。在午夜書中,所有的生靈都只是被憐惜的木馬,它們擁有各自的背影。但是誰也不能被說出。
我想起一個詞:旋轉。白晝的羽翼是蒼白。當它疲倦,當我們只擁有哭泣的權利,旋轉和定數,將是一片開花的墳地、最后的一片靜。準能把我們收留?這旋轉的一切,這存在于塵世上的事物,能否將在持久的眩暈中找到來世的窗口。
6、父親曾在黑暗中迷失了回來的路。但我并不驚慌。
他們四處呼喚他的名字,這讓我感到厭惡、人的迷失比歸來更有意義,尤其在黑暗中迷失的人已經找到了一條最平坦的路難道不是嗎,那樣的夜晚,把身體交還給黑暗。把一切都沉入河底。而只留下那些漂浮不定的氣泡。父親把他蒼老的身軀寄存在黑暗中,這讓他感到愜意。再沒有比人更可怕的事物了,那個夜晚是父親一生最美好的夜晚,他不哭泣也不發出回聲,第二天我們相遇,互致問候,然后匆匆離開。
7、我想撩開窗簾??纯丛鹿馐欠翊嬖凇?/p>
而當我舉起手,卻看見了一個遠去的秋天,像一根枯枝。搖晃著尾宇和一切靜止的事物。
什么時候我們能丟掉自己的眼睛,而只用心靈去探尋、傾聽。這些黑暗將微笑永恒。
我在折問的路上,突然發現我已丟失了行走的能力。但我并不驚慌。所有的黑暗都那是惟一的存在,你無須泅渡,就能抵達渴望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