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三章

請賜給他太陽的秘密

青海男子獨步高地，有飛行的欲望。

有沉默的狀態。有攀高的勇氣。但他只是向前

承受八方荒涼而不出一聲。他的頭頂黑發漸稀

前額廣闊。內心一炷火焰，一堵滾滾狂風，

一夜沉寂。

一場大雪。男人。男人。

男人就是太陽賜與天地的秘密?

現在，暗歌被困在喉管。請聽他贊美世界，

生活底部的篇章。請看他選擇的詞：如果春天沉緩降臨

幸福……鋪蓋，四十枝玫瑰打開舞臺，

她的遲疑和決然上升到黎明，太陽的汁液穿過骨頭，

把秘密和血液連接起來。大地顫栗，男子孤獨。

如果他選擇感謝，世界啊，他會感謝什么?

母親的乳房?父親的大手?女兒的心靈?

或者被棄的黑夜?但他選擇沉默，

四十朵玫瑰的綻放和升起。他選擇向前。

青海在上

日月輪復。青海男子為十萬顆星辰照耀。

他在徜徉，他在一個生命命題下續寫良知。

而云端上躪f望河湟的云雀已生憂慮：

這個游蕩的男子為何沉默?

落日的金殿至今保存他和太陽的對話：

當我受到隱伏的誘唆者之害，

啊，這蠱惑人心的糖果，來自人類。

——顯然，這個男子習慣于風雪之夜獨視青海，

那博大高峨的山體，那蒼涼縱橫的溝谷，那被太陽的金液

涂滿了傷口的大陸架，曾經使青海男子驚恐和癡迷——

倘若生活被涂料刷新，良知已被利欲填滿，

人啊，僅是一具被有機化合物機械排列的組合體。

……但青海在上。

大地上敞開的木門漲滿了風聲，一盞昏暗的油燈

使青海寂靜和遼遠，兩三聲狗吠已知男人心思，

新近出土的彩陶猜疑：這個男子可是青海的影子?

——生命的懸疑如此久長。

遠方有雪

入夜。一個男人獨坐七樓，

聽窗外風雪交加。

……夜行人已沒入青海之東，他的馬隊為父親召喚，銅色臉因

為黑夜只露目光。風雪之夜他只為兒子和道路前進。夜行人頭

顱前伸，雪人脖頸復化為水沿背脊而下，他感覺那水如母親之

手，他感覺他的命運從水開始直抵江河之源。

獨行人直覺生命就是今夜為他敞開的一扇木門。

一盞燈。

一杯茶。

七樓：一個男人聽窗外風雪交加。

他為夜行人暗自喝彩。

(選自《青海日報》及《詩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