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化行業協會的合約特征

[摘要]行業協會是一種合約安排。它具有自由競爭、自主交易和自然價格的特征。它也是一個人力資本和非人力資本簽訂的特殊合約。在企業化運作中，行業協會存在著簽約各方界定不清、關系不明的問題，需要探索新的模式。

[關鍵詞]行業協會合約市場化運作

[中圖分類號]C91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6623（2006）03-0092-03

[作者簡介]孫立清（1965—），山東寧津人，南開大學經濟學在讀博士生，深圳市塑膠行業協會常務顧問，研究方向：制度經濟學。

行業協會如同市場和企業一樣，也是一種合約安排，一種可以用新制度經濟學，以交易作為基本分析單位分析的制度。通過分析，我們可以突破行業協會組織的表面，深入其內部觀察運行機理，嘗試了解其興旺和衰敗的制度原因。鑒于我國行業協會正在按照國際慣例走向民間化，本文將以民間化行業協會為研究對象。

一、民間化行業協會合約是如何簽訂的

行業協會自發起人成立大會伊始，參加各方就達成了一個合約，簽約各方主要包括會長、副會長、理事、會員企業、秘書長和其他工作人員。簽約主體按照協會章程的規定，承擔義務并履行權利，各方義務多是付出金錢、時間和精力，獲得卻各有不同。

1.簽約各方進入了一個新的社交圈子，增加了與自己從事行業相關的朋友。

2.簽約方企業由于參加各類活動以及結識業內朋友，增加了商業機會。

3.簽約方個人有了就業和一展身手的機遇，同時增加了在業內選擇良好職業的機會。

4.簽約方企業由于擔任行業協會內的職務，按照職務級別的高低分別在社會和行業內得到了榮譽，而且與協會知名度成正比。

5.簽約方大企業，對行業協會額外付出，贏得了聲望。

6.簽約方中小企業，在行業協會與大企業獲得平起平坐交流的機會，可以分享大企業額外付出的投入。

7.簽約方中小企業找到了組織。

二、民間化行業協會合約的市場特征

（一）民間化行業協會的市場特征。行業協會民間化是市場經濟的必然選擇，市場化模式最顯著的幾個特征是：

1.自由競爭。企業在選擇是否加入行業協會時完全自主，不存在政府指令，也沒有某個法規規定企業必須加入行業協會。行業協會在實際運作中早已經遭遇了競爭：有不同級別（國家、省、市）行業協會的競爭，有官辦協會和自發成立協會之間的競爭，有境內境外行業協會之間的競爭，更有相鄰或相近行業之間協會的競爭，最后，企業本身選擇加入或不加入某個協會，也是競爭行為。

2.自主交易。對企業來說，成為行業協會的會員也是一種交易或交換行為。達成此種交易，企業有付出，也有所得，通常是企業以履行會員的義務換取會員的權利。這種交易，事關行業協會依法運作大計，國家早有社團管理條例指引，也有協會章程的規范文本約束。但這些只是原則性的規定，在民間化行業協會，企業與協會的交易早已成了自主的行為，會員交納會費是履行義務最硬的指標，協會在征得會員同意收取的會費早已超過了法定的標準，會員權利更是被各家協會按照各自的實際情況和會員的需求解釋得五花八門。

3.自然價格。關于價格因素，對行業協會來說最難解釋。這主要因為行業協會提供的無形產品，包括為會員單位提供的各種服務以及滿足會員的精神需求，具有相當大的彈性，也無法量化。協會會員付給協會的看來是統一標準的會費，其實企業的付出還有很多方面，有經濟上的贊助，有行動上的參與，更有工作上的幫助與支持。由此可見，行業協會交易雙方即便承認有價格存在，也很難用一個價值或價格標準衡量。但這并不影響行業協會的市場化運作，在行業協會制度下，同樣存在“看不見的手”，交易主體只要依靠自身利益追求，最終能夠形成一種意想不到的市場秩序。只要給定足夠長的時間，對如何參與行業協會，企業會作出符合自身利益的正確選擇，行業協會也必須努力滿足這種需求才能在市場上繼續生存。

（二）民間化行業協會的市場化代價。近來，多見著述論述行業協會的運作，普遍從實證角度論證官辦協會效率和服務不如民間協會，政府也在積極引導行業協會民間化，仿佛行業協會只要走上了民間化的道路，好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這就像市場上“看不見的手”自動調節經濟秩序一樣，行業協會也能通過市場運作自動發展壯大，進而成為為行業、為企業、為政府服務的制度了。這同古典經濟學對市場功能的定性沒有什么兩樣：信息是完全的，人是完全理性的，交易成本為零，這在現實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在行業協會制度中同樣存在著市場解決不了的問題：

市場化需要承擔的成本。在企業選擇加入協會之前，它不了解協會運作是否規范，服務是否上水平，這屬于“逆向選擇”；在企業加入協會以后，協會能否規范化運作和為會員提供上水平的服務還要看協會領導的努力程度，這稱之為“道德風險”。這中間會產生一系列成本，如企業的考察成本、協會的推廣成本、會員的監督成本、協會為了按照程序化運作損失效率的成本等等。主要需要承擔以下費用：1.行業協會推廣費用。行業協會必須通過各種途徑告知業內企業，行業協會主要職責是什么，可以提供何種服務。2.企業試用協會服務。為了說服企業加入協會，需要免費為一些潛在會員提供服務。3.樹立協會品牌費用。成為知名品牌，可以增加在行業和社會中的識別性，為此，要花費額外的費用。4.個別企業搭“便車”的費用。只享有權利，拒絕承擔義務。5.會員續約的費用。協會換屆，或會費到期，說服會員保留會員資格。不排除個別會員掉隊。6.程序化運作費用。主要是告知會員信息的會議費用。7.程序化運作損失效率的費用。有些事項因為需要經過某一級別會議通過，延誤決策造成效率損失。

上述費用與新制度經濟學定義市場上的交易費用相當，包括簽約之前收集信息的費用，簽約討價還價的費用和簽約后監督合約執行的費用。這些費用最終要由會員來承擔，導致一般意義上會員服務價格偏高的問題。

三、民間化行業協會的企業特征

（一）行業協會是一個人力資本和非人力資本簽訂的特殊合約。周其仁認為，企業是一個人力資本和非人力資本簽訂的特殊合約，這對分析行業協會的合約特征非常有意義。通常，人們認為行業協會沒有投資者，沒有股東，非贏利，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企業。其實只要生產產品就一定要有原始資本的投入，官辦行業協會政府有資金、有人員的投入，民間化行業協會同樣需要這些生產要素，社團管理條例也明確規定了行業協會在登記注冊時，必須要有活動經費、工作場地和工作人員等基本條件，這些是自動生成的嗎，顯然不是，行業協會同樣有資本，有投資人，這是我們經常忽視的地方，或者按照古典經濟學無法分析的原因。如果按照現代合約理論，此問題迎刃而解，行業協會實際上也是各生產要素投入方簽訂合約，在組成行業協會的同時，上述投入方放棄生產要素的使用權，以換取回報。大多數情況下，在行業協會成立大會或換屆選舉會議上，以會長為首的非人力資本投入方和以秘書長為首的人力資本投入方簽訂了這樣一種特殊合約，也不排除在某些情況下，會長等既是非人力資本，又是人力資本的投入方，某些時候，秘書長等既是人力資本，又是非人力資本的投入方。上述非人力資本包括：啟動經費、辦公場地、個人聲望、人際關系等等。

（二）行業協會降低了交易費用。市場上存在行業協會，是因為購買服務、協調、榮譽等非物質產品的消費者可以不用單獨與協會內生產要素的提供方逐一簽訂合約，而是直接與行業協會簽訂一個合約，一個合約取代了一組合約，這大大節省了交易費用。

與行業協會職能類同的市場組織有行業內的聯誼會、行業交流會（沒有具體承辦企業），在參加這些活動時，企業通常需要付出時間和費用，購買相關的服務、協調等產品，企業需要安排大量的交易，比如場地租賃，籌集活動經費，招聘工作人員，這需要大量的交易成本，正因為如此，這種聯誼組織通常無法存在，或由行業協會取代，或交給某些具備條件的公司承辦。

（三）行業協會企業化運作特征。1.團隊生產。行業協會作為企業運作，員工團隊（協會專職工作人員）共同生產服務和協調等產品。作為理性人的員工選擇較多的閑暇和較高的待遇，因此需要度量他的工作業績。會員、理事和會長等屬于協會的資本提供方和服務消費者，因為多數情況下不與協會員工同時工作，無法了解員工工作的具體情況，不可能度量、考核員工的工作，因此需要在員工內部有一個監督者，承擔這一角色的正是行業協會秘書長。秘書長具有剩余控制權，這在多數民間化行業協會可以找到實證依據。

2.行業協會的剩余控制權。在行業協會，我們理解剩余控制權是與剩余所有權相提并論的，因為行業協會沒有法律意義上的股東和老板，因此剩余所有權（股權、稅后利潤分配收益）沒有任何意義，而剩余控制權可以理解為對行業協會的終極控制權。民間化行業協會能否有效率，關鍵要看這種所有權結構配置是否適當。

前文所述，對行業協會而言，秘書長通常代表人力資本投入方，會長則代表非人力資本投入方，但這不排除秘書長的非人力資本投入和會長的人力資本投入。有些民間化行業協會，領頭人如果是秘書長，在一段時間內，由于秘書長掌握了剩余控制權，他會心甘情愿投入人力資本，在協會遭遇財務危機的某些時期，他也會從協會索取較少的工資和福利待遇等，這是一種變相的非人力資本投資；另一些民間化行業協會，領頭人是會長，他具備條件投入非人力資本，同時他也為殫精竭慮搞好協會的工作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這也是一種人力資本，此種情況下，他必然要求行業協會的剩余控制權。上述兩種情況都具備了行業協會有效率運作的條件。反之，如果剩余控制權配置給了秘書長或會長任何一方，而這一方本身并沒有積極性投入和使用資本，也沒有索要事權的激勵，必然造成另一方投資人的激勵損失，使行業協會一體化運作失去了效率。

四、民間化行業協會的合約困境與解決方案

對行業協會簽約各方來說，按照我國現有的社團管理規定，行業協會會員大會是最高權利機關，理事會是決策機關，秘書長工作班子是執行機關，但在具體執行過程中卻有界定不清、執行不明的情況。

1.除了秘書長工作班子以外，其它機構在很多時候形同虛設，這不是因為秘書長等工作人員掠奪了權利，而是因為企業多因沒有在協會的股權投入，與自身沒有大的切身利益關系，無法關心也無力關心行業協會的運作。無奈之下，秘書長往往被迫操縱法律規定的權利機構如理事會或會員大會等。

2.會長等代表對行業協會付出了很多的金錢和努力，但沒有法律明確規定他可以擁有更多的控制權，即便他想在行業協會發展上有一番作為，也沒有認可他可以長久發揮作用的機制，這就使得他的上述作為僅屬于對行業對社會的捐贈和贊助，圖一時的名聲罷了。

3.個別會長單位干脆把秘書長或秘書處人員納入自己企業的編制，這倒使會長企業有了積極性，但是也失去了行業協會服務行業、服務全體會員的意義。

4.秘書長等工作班子因為投入的人力資本沒有法律上的依據，在日常運作中易走入極端。一是秘書長擁有絕對控制權，幾乎是全部資本的投資人，把協會視同自己的私人企業來運作；二是秘書長日常工作指揮權不受重視，被業內某些企業看成是管家，是聘來具體干事的，工作可替代性強，嚴重影響了秘書長人力資本的投入，至于秘書長相當于企業家的創新能力更是空談。

五、政策建議

1.積極探討政府為行業協會搭臺的模式。鑒于行業協會在業內被企業認知的成本很高，行業協會的服務水平也難以度量，建議政府主管部門建立統一的協會服務中心，在辦公條件等硬件和信息化等軟件建設上實行適當的統一規范的模式。

2.對秘書長等行業協會行政官員實行行業資格制度。這種制度使行業協會秘書長的人力資本投入成為格式化安排，要求其專業水平、敬業精神、服務質量嚴格均一性，可以鼓勵秘書長的人力資本投入。

3.對會長等業界非人力資本投入方政府應建立嘉獎機制。按照非人力資本投入的額度，建立一定級別的榮譽稱號，由政府給予嘉獎。這可以鼓勵業界對行業協會的投入，同時，因為有某種固定的榮譽稱號相當于某種程度的資本沉淀，是對付出的一種回報。

4.探討新的模式，例如將行業協會注冊成立為公司的可行性。行業協會發起人以實物資本投入、秘書長以人力資本投入（干股），注冊成為公司，法律上的理事成了董事，理事會以董事會的方式運作，這既明確了投資方的法律地位，界定清楚的產權有利于組織的低成本運作和發展。同時，又形成了投資方低成本退出的模式，減少了投資人的風險。

(收稿日期：2005-12-09 責任編輯: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