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知隱喻學看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中單字義項和復詞條目的編排

摘 要 本文結合認知語言學隱喻理論研究的新成果，對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編纂的實踐問題進行了研究。本文認為，現有漢英詞典中單字義項、復詞條目的編排順序割裂了相互間的語義聯系。認知語言學的隱喻理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克服這一不足。根據隱喻理論編排單字義項和復詞條目，能夠保持它們之間的語義聯系，更符合外國學習者的認知方式，從而有利于他們構建詞匯知識系統和提高詞匯能力，更好地習得目標語。

關鍵詞 認知語言學 隱喻 單字義項 復詞條目 編排

認知語言學是本世紀語言學研究的主流發展方向之一，其研究范式的合理性不僅為語言研究提供了新穎獨特的理論支持，也為雙語詞典的理論研究與實踐創新提供了比較有價值的參考理據。“21世紀的語言學會有更大的進步，如果我們……加以鑒別、改造、提升，為我所用，我國的詞典學應該能夠躍上一個新臺階。”詞典編纂必須考慮讀者的使用目的。不同的讀者有各不相同的使用目的，因此，編者應該針對讀者的不同需求，編出不同層次、不同特色的詞典。雖然國內編纂的漢英詞典的總體質量在近二三十年有了明顯提高，但是跟英漢詞典相比，它們在許多方面仍有待完善，對相關語言學理論的運用仍需加強。

國內編纂、出版的漢英詞典，其編者幾乎都聲稱可以同時滿足國內外讀者的需求。實際上，供外國讀者使用的外向型漢英詞典，應該在許多方面(如詞目的選擇、義項的編排、復詞條目的排序、例證的選取、詞條所含信息的種類和數量等)與供本國人使用的內向型漢英詞典有較大區別。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的編纂，必須立足于漢語非母語的外國學習者的語言文化認知特殊性。本文僅以單字條“上”的義項和相關復詞條目的編排為例，探討認知語言學在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編纂中的應用。

一、漢英詞典中單字義項和復詞條目編排的現狀及問題

國外所編漢英詞典中的單字義項編排方式，基本仿效漢語詞典，如德范克編纂的《ABC漢英詞典》和后來增訂出版的《ABC漢英大詞典》都是這樣。國內編纂的漢英詞典，其單字義項的排列順序也大多依照漢語詞典確定。由于《現代漢語詞典》(下簡稱《現漢》)具有很大的權威性，許多漢英詞典確定單字義項時，都以其為依據。

譬如，《現漢》中“上”¹條的義項次序為“①位置在高處的②等級或品質高的③次序或時間在前的④舊時指皇帝⑤向上面”；《新時代漢英大詞典》(程鎮球、吳景榮主編，商務印書館)中“上¹”的義項次序為“①upper；up；upward②higher；superior；better③first(part)；preceding；previous④emperor⑤upward”；《新漢英詞典》(丁光訓等編，譯林出版社)中“上”的義項次序是“①[位置在高處的]upper／up／upward②見‘上等’：‘上級’③first／previous／preceding”。可以看出：這些漢英詞典中單字義項的編排基本以《現漢》為依據。

這種義項編排方式自有其優點，即突出了最常用的義項。但是，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義項間的語義聯系。“上¹”的前四個義項(義項⑤與義項①、②語義相類，僅變靜止的方位為趨向)中，第一個表示位置，第二個表示等級和品質，第三個表示時間，第四個表示社會地位。從認知隱喻學的角度來看，這些義項之間存在一定的語義聯系，而把握這種語義聯系對于國外的漢語學習者習得漢語無疑會有一定益處。

復詞條目的編排方式也基本相同。例如，《現漢》中“上”字條下的復詞條目排列順序為“上班、上班族、上半場、上半晌、上半時、上半天、上半夜……”；《新時代漢英大詞典》的排序為“上岸費、上岸證、上班、上班族、上板兒、上半場、上半晌、上半身、上半時、上半天、上半夜……”；《新漢英詞典》的排序是“上班、上報、上輩、上輩子、上策……”；《漢英詞典》(修訂本，危東亞主編，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的排序則是“上班、上板兒、上半場、上半晌、上半身……”。不難看出，漢英詞典都與《現漢》一樣將復詞條目按漢語拼音順序編排。這種編排方式雖然便于檢索，卻同樣割裂了這些詞匯單位之間的語義聯系。從認知隱喻學的角度看，這些復詞之間，尤其是目標域相同的復詞之間，同樣存在一定的語義聯系。重構這種語義聯系對于掌握漢語詞匯語義知識具有積極作用。

筆者認為，對于漢語非母語的學習者來說，由于缺乏漢語習得的文化語言環境，通過查閱詞典來把握單字各義項、各復詞條目之間的語義聯系非常重要，但是，現有漢英詞典中單字義項和復詞條目的編排方式卻部分地割裂了它們之間的語義聯系，在一定程度上妨礙了學習者構建系統的詞匯語義知識，不利于增強詞匯能力。

詞匯習得研究已成為二語習得和外語教學研究的重點，必須研究如何改進詞典使之成為詞匯教學的得力工具。因此，除了考慮查檢的便利外，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更應該在幫助外國漢語學習者把握詞匯語義體系方面作更多嘗試。為此，這類詞典應當設法恢復單字義項、復詞條目之間的語義聯系。認知隱喻學理論為我們提供了這種可能性。

二、隱喻是人類的基本認知方式之一

以Lakoff和Johnson為代表的許多認知語言學家都認為：隱喻是人類思維的本質特點之一；隱喻包括一個源域、一個目標域以及從源域到目標域的映射。Fauconnier進一步指出：“認知域之間的映射處于人類產出、傳遞、加工意義能力的核心位置。”_隱喻理論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是空間。Levinson認為：“空間思維幾乎影響到了其他所有領域的思維方式。”根據不同的標準，隱喻可以分成不同種類。以空間為源域的隱喻稱作“空間隱喻”，它是一種認知中不可缺少的意象圖式隱喻。空間域的意象圖式結構被投射到非空間性的、抽象的目標域之上，這讓人類可以用空間概念來談論和思考非空間的認知域。

近二十年來，對空間隱喻研究很多，尤其是對概念“上”、“下”的研究，因為它們是人們最先習得的空間概念。根據藍純的研究，她所搜集的語料中共有58個字包含空間概念“上”。在綜合分析多種因素后她得出結論：“上”字是隱喻概念“上”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漢字。本文因篇幅有限，僅選取“上”來討論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中單字義項及復詞條目的編排問題。

三、隱喻理論在外向型漢英詞典中的具體應用

從認知隱喻學理論的角度對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中單字義項及復詞條目的編排進行調整，就是按照空間概念“上”的源域所投射的目標域，將“上”的義項以及相關復詞條目重新排列組合。已有的研究表明，除了表示“空間”的本義外，空間隱喻“上”還投射到了四個目標域——時間、數量、社會等級和狀態。

由于“上”本身就是空間概念，因此有幾個義項的目標域為空間，沒有隱喻映射發生。這幾個義項是“①upper；upward；up②goup；board；get on③used after a verb to indicate aIl upward movement④used after a noun to indicate the surface of something⑤appear on thestage；enter”。

義項“preceding；previous”的目標域為時間。這一目標域的隱喻拓展途徑為“趨向更早時間的為上”。

義項“up to(some amount or extent)”的目標域為數量，域內的隱喻拓展途徑是“靠近更大數量的為上”。

義項“higher；superior”中所隱含的目標域是社會等級，該目標域中隱含的隱喻映射拓展途徑為“趨近更高社會等級的為上”。另外兩個義項“of emperor”和\"submit；send in”的目標域也為社會等級。

此外，“上”還有八個義項的目標域為狀態，其中的隱喻映射拓展途徑為“趨向更積極、活躍狀態的為上”。這八個義項分別是“①go to；leave for；press on②put on record；1av on table；early or publish ina paper③add；fix；supply④wind；tighten⑤start t0 work or study at afixed time；8tart playing according to schedule or arrangement⑥used aftera verb to indicate：a)completion b)beginning of an action or state⑦[standing for linguistics] rising or rising-falling tone⑧used after a noun toindicate：a)scope of something b)aspect of something”。

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中，“上”字條的各個義項可以按本義以及隱喻義的各個目標域分列，并在相應的義項集合之前添加引導語“表示本義”、“表示時間”、“表示數量”、“表示社會地位”、“表示狀態”等。例如，我們可以在引導語“表示社會地位”下將目標域同為社會等級的幾個義項排列在一起，如“①higher；superior；better②of empemror③submit；send in；present”，從而有助于學習者在這三個目標域相同的義項之間建立語義聯系。借助這些引導語，外國的漢語學習者不但可以在同一引導語之下的各義項間重構語義聯系，還可以在表示不同目標域的各個義項之間建立語義聯系。利用“表示本義”這一引導語，學習者還可以把握“上”從本義到隱喻義的語義拓展途徑。把握這種語義上的聯系，無疑會有利于學習者習得漢語。

單字條“上”后所接的復詞條目有100多個，逐個分析其目標域并將其排序會占用很大篇幅，所以筆者隨機抽取了30個進行討論。

空間概念“上”在復詞中所映射的目標域仍為時間、數量、社會等級和狀態，筆者逐一分析了各個復詞隱含的目標域。為節約篇幅，在此省去分析過程，只將其按目標域排列如下：

1．表示原義，如：上空 上山 上述。

2．表示隱喻義：

(1)表示社會等級，如：上層 上朝 上達 上方寶劍 上供 上繳 上流 上情 上司 上訴 上尉。

(2)表示狀態，如：上場 上等 上火 上進 上勁 上氣 不接下氣 上任 上升 上稅 上網 上相 上裝。

(3)表示時間，如：上輩 上古 上溯。

(4)表示數量，如：上千年。

如果“上輩”、“上古”、“上溯”按漢語拼音排列，各個詞條相距較遠，它們之間的語義聯系也因此被人為地切斷。從認知隱喻學的角度將其重新編排，這一不足可以得到彌補。這三個詞語目標域同為時間，借助引導語“表示時間”，外國的漢語學習者可在這三個詞之間建立語義聯系。借助“表示本義”這一引導語，學習者也可以把握以“上”開頭的各個復詞從本義到隱喻義的語義拓展途徑。

此外，為了便于外國漢語學習者檢索，“上”及其后各個復詞的漢語拼音，均置于詞目之前；目標域相同的復詞條目的排序，也按照其漢語拼音確定。

可見，將隱喻理論應用到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的編纂中，對國外漢語學習者建立詞匯語義網絡、構建詞匯語義知識體系有一定益處，從而有助于其學習漢語。本文僅僅以“上”為例，對認知隱喻學理論應用于單字義項和復詞條目的編排進行了探討。至于隱喻理論在外向型漢英學習詞典編纂的其他方面的應用，還有待進一步探討。

(復旦大學外文學院上海200433)

(責任編輯 王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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