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仇恨

戰爭結束了，一個納粹戰犯被逮捕并被帶到了阿姆斯特丹。軍事法庭判處他死刑，但怎么個死法卻是個大問題，槍斃或者吊死，未免都太過干脆和便宜他了。于是，有人說出了大家的心愿：這個作惡多端、罪孽深重的人應該被燒死。

但是，阿姆斯特丹最大的廣場也只能容納1萬人左右，而荷蘭的700萬男女老幼卻都想在他被燒死的時候當場詛咒他，欣賞這一無比暢快的場景。

怎么辦呢?一個法官想出了好主意——戰犯應該被綁在一個由火藥點燃的木樁上，而這些火藥的導火索是從鹿特丹開始的，它經過德爾夫、海牙、雷登、哈侖……最后到達阿姆斯特丹。這樣，聚在連接這些城市的大道旁的人群，就可以看到那條“哧哧”燃燒的導火索，如何撲向這個作惡多端、罪孽深重的家伙。

在一場關于這種懲罰方法是否會滿足公民心理的投票中，有4981076票贊成，1票反對。投反對票的那個人認為，戰犯應該被五馬分尸。

這一天終于到來了。6月的一個早晨，4點鐘，儀式正式開始。一位母親——她的3個孩子都被納粹以莫須有的破壞罪名殺害了——當合唱團唱起贊美詩的時候，這位母親點燃了導火索。

火花從鹿特丹蜿蜒前進德爾夫、海牙、雷登、哈侖……一直燃到阿姆斯特丹的大廣場。人們從全國各地趕來了，老人、在戰爭中致殘的士兵和被納粹殺害的人的家屬，都被安排坐上了專座。

戰犯穿著一件黃色的長衫，被捆在柱子上，一聲不吭。一個小孩爬上了火刑臺，放了一個布告牌，上面寫著：“這是世界頭號殺人犯。”戰犯被這一舉動激怒了，竟又老調重彈，開始了他熱烈的演說。人群面面相覷，看著這個小個子喧嚷——他好像在對他的追隨者們發表演講。

然而，人群的怒吼和嘲笑最終使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最偉大的時刻終于來了。下午3點，火花終于到達阿姆斯特丹近郊。鼓聲雷動，人們用他們前所來有的激情，唱起了國歌。

戰犯臉色蒼白，無用地掙扎著。

國歌快要結束的時候，火花逼近了廣場。再過5分鐘，戰犯就會死。人群再次爆發出仇恨的叫喊。

漸漸的，廣場變得一片寂靜。導火線只剩下幾英寸了。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沖破了衛兵的封鎖——人人都知道他是誰——他的2個兒子被納粹空降部隊的機槍打得千瘡百孔，他的妻子和3個女兒在阿姆斯特丹大屠殺中慘遭不幸，這個可憐的人已經喪失了理智，靠慈善機構的捐助勉強生活。

但是，現在他所做的，卻使人們目瞪口呆——他踩滅了那條導火索!

“殺了他!殺了他!”人群憤怒起來。

老人卻顯得異常平靜。他伸開雙臂，慢慢地舉向天空，用浸透著憤怒的聲音緩慢地說道：“現在，讓我們重來一遍吧!”

(孫墨楨摘自2006年2月24日《現代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