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巡閱“天朝疆土”澳門

林則徐是近代中國的偉大愛國者，杰出的民族英雄，也是我國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則徐在廣東領導禁煙抗英斗爭的光輝業績中值得紀念的一頁，是在1839年的兩件事：“6.3”虎門銷煙與“9.3”巡閱澳門。167年前（即1839年）9月3日林則徐親自巡閱澳門，不僅在中國近代史上有重大意義，而且也是澳門歷史以及中葡關系史上的一件大事。

澳門：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

澳門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據清康熙十二年（1673年）申良翰纂修的《香山縣志》記載，早在公元前214年秦始皇統一嶺南以后，即設海南等7郡，澳門屬海南郡。秦末趙佗據南海郡等地，稱南越王，置番禺縣，澳門屬番禺縣。東晉元熙二年（420年），置新會郡，下轄封樂等12縣，澳門屬封樂縣。隋開皇十年（590年），澳門重屬南海郡。唐至德二年（757年），澳門屬東莞縣文順鄉。南宋紹興二十二年（1152年），屬廣州府香山縣。明清時期澳門仍屬香山縣管轄。

明嘉靖三十二年至三十六年間（1553～1557年），葡萄牙人進入澳門，1572年又通過向明朝政府交納地租和稅餉，把澳門變成他們的貿易地和租居地。1685年，清政府在廣州設粵海關以后，允許來粵貿易的西方各國商人，在貿易季節到澳門暫住，澳門又逐漸成為葡、西、荷、英、法、美等西方各國商人的共同貿易地和居留地。澳門又是廣東沿海僅次于虎門的海防要地，也是中國封建閉關政策下了解外部世界的最重要窗口。在1553年至1849年葡萄牙殖民者強占澳門（祝淮：《道光香山縣志》卷三）的296年內，中國政府對葡人“租居”地澳門享有完全的主權。自明萬歷四十二年（1614年）以來，明清政府采取“建城設官而縣治之”的方針（轉引自黃啟臣：《論澳門主權的歸屬》，米健、李麗如主編：《澳門論學》第1輯），在澳門設置行政的、軍事的、司法的、海關的行使主權的各種管理機構，并派遣相應的官員對澳門的土地、軍事、司法、行政、海關等全方位有效地行使統治權。同時，明清政府默許居澳葡人在遵守中國法律、接受中國官吏管制的前提下有一定“自治權”，設立具有行政、司法、財政等職能的自治機構——議事會，在其管轄的范圍內管理葡人的內部事務，實行葡式的政治法律制度；還有居留權，但須繳納地租，由香山縣負責征收；貿易權，但要向中國的海關繳納商稅——“歲課兩萬金”；駐扎少量軍隊以資自衛。“這樣，直到鴉片戰爭之前，澳門是一個在中國政府管轄之下，由葡萄牙人經營的貿易特區。”（黃鴻釗：《鴉片戰爭前中國政府對澳門的管理》，米健、李麗如主編：《澳門論學》第1輯）

當時的葡澳當局與葡萄牙人士也都承認中國政府對澳門擁有主權，自認是租居澳門的臣民，理當服從管理。如1776年，澳門主教馬良士向葡萄牙的海外委員會寫信說：“（中國）皇帝擁有全權，而我仍無能為力。他們是澳門的直接主人，收取地租；而我們只有使用權。”（《中西通商原始記》，轉引自郭廷以《中國近代史》第1冊）居住澳門22年的澳門史專家龍思泰在19世紀30年代的著作中也說：“盡管葡萄牙人占有澳門幾乎三個世紀之久，他們從未獲得澳門的主權”，“葡萄牙人無權處理澳門，他們只是當地的租賃者，或者說更像是臣屬”（龍思泰：《早期澳門史》，吳義雄等譯）。

為了監督、檢查澳門民夷事務，數百年間明清政府多位封疆大吏還經常巡閱澳門，傳達中央政府對澳門的政策，了解情況，處理重大問題，顯示了中國政府對澳門主權的擁有，并形成一種慣例。據統計，自明萬歷四十一年至清光緒十三年（1613～1887年），先后到澳門巡閱的有：廣東海道副使俞安性，香山縣令但豈元，平南王尚可喜，兩廣總督吳興祚，欽差大臣石柱、杜臻，粵海關監督成克大，廣南韶連道勞之辨，兩廣總督楊琳，廣州將軍管源忠，廣東巡撫法海、傅泰，廣東觀風整俗使焦祈，兩廣總督福康安、吳熊光、百齡，廣東巡撫韓葑，兩廣總督阮元、杜筠、蔣攸、盧坤、鄧廷楨，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欽差大臣林則徐，廣東巡撫吳大等人（參閱黃啟臣：《論澳門主權的歸屬》，載《澳門論學》第1輯；陳錫祺：《林則徐巡閱澳門的歷史意義》，章文欽：《明清中國高級官員對澳門的巡視簡介》，載《林則徐與澳門》）。每次每人巡閱澳門均事先通知澳葡當局，受到澳葡當局的隆重接待。其中，1839年9月3日，欽差大臣林則徐與兩廣總督鄧廷楨巡閱澳門，可以說是明清官員巡閱澳門的高潮。林則徐以代表皇帝的欽差大臣這么高的官階身份巡閱澳門，專辦禁煙以及有關事務，則是史無前例，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行使中國政府主權，林欽差巡閱“天朝疆土”

鴉片戰爭前夕，林則徐使粵前后，通過一系列縝密的調查研究，逐漸了解和認識到澳門的特殊地位：澳門是鴉片“囤聚發販”之地，查禁鴉片必須“從澳門清源”；“澳門實為總匯之區”，僅次于虎門的廣東“中路要口”，“水陸險要”“皆當倍整軍威……行稽察”（《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澳門葡人“幾與華民無異”，“良莠不齊”，應既“倍加保護”，又提防其與英夷同流合污，“而西洋中奸良不一”，應以夷制夷（《林則徐全集》第5冊《文錄》）；“澳門地方，華夷雜處，各國夷人所聚，聞見最多”，而“夷情叵測”，應探訪“夷情”，以“制馭準備之方”（《林則徐全集》第5冊《文錄》）；“澳門雖濱海一角，亦是天朝疆土，豈能任作奸犯科之人永為駐足”（《林則徐全集》第5冊《文錄》）。必須參加管治，切實維護主權。

林則徐有鑒于澳門的戰略地位及其在中國反對西方殖民主義侵略斗爭中不容忽視的影響，1839年3月10日一到廣州上任，便把澳門當作“重災區”。3月18日林則徐在諭令英國領事查理·義律繳煙之時，就飭令澳門同知密查中外煙販行蹤，并轉諭“西洋夷目”(或稱“外國人的總管”)委黎多遵守中國禁煙法令，自行查治。當澳門同知提獲煙販紀亞九，查出澳門山水園晏多尼樓公然售賣鴉片后，4月25日，林則徐當即諭令委黎多呈繳夷樓所貯煙土，并擬由省中委員密帶紀亞九赴澳指認，還表示：“本大臣、本部堂(兩廣總督鄧廷楨)俟虎門收繳完竣，即當前赴澳門，一體查辦。”（《林則徐全集》第5冊《文錄》；陳樹榮《林則徐眼中的澳門》說：1839年林則徐“抵粵的第三天，便于三月十二日行文告知澳門同知”，系誤。三月十二日是農歷，陽歷應是4月25日）6月3日至25日虎門銷煙之后，以英國人為首的鴉片販子并不甘心，一方面利用澳門抵抗中國禁煙，另一方面于1839年7月7日在九龍尖沙嘴制造林維喜血案，并蓄意破壞中國法制，拒不交兇。為了對強橫的英國侵略者稍示懲儆，8月16日林則徐等命令封鎖澳門，禁絕柴米食物運入，撤退買辦、工人，進而驅逐查理·義律和英人出澳，并與兩廣總督鄧廷楨率員進駐香山縣。8月21日、9月2日，林則徐在致廣東巡撫恬良的信中說：“澳門情況日來頗稱嚴肅”，“日來急欲赴澳門一行”（《林則徐全集》第7冊《信札》）。

1839年9月3日上午，林則徐以清朝欽差大臣、兩江總督的身份，會同兩廣總督鄧廷楨巡視了澳門。其目的是：爭取澳門葡萄牙當局宣布中立，分化其他國家商人，孤立英國殖民主義者，打擊首惡查理·義律；清查華夷戶口，搜查囤貯鴉片，以清弊藪；加強廣東中路海口前沿的防務；察看民情，撫慰華夷居民；加強“天朝疆土”管治，切實維護澳門主權。

居民夾道歡呼，澳葡“大禮”恭迎

林則徐在赴澳門之前，按過去的慣例，正式通知了澳門葡萄牙當局將赴澳門巡閱。澳門葡萄牙當局十分重視，回稟表示要“預設公館，虔潔鋪設，恭迓大憲駕臨”。林則徐批示澳門同知，轉告葡澳當局：“本大臣奉命前來，專為查辦公事，凡所駐之處，于地方州縣尚不許供應絲毫，況肯令夷人預備乎？該夷等總以恪遵訓諭，謹守法度，即為良夷，毋得妄擬趨承，習為華靡。該署丞等務即傳諭嚴切禁止，并飭香山縣亦不得以辦差為名鋪張陳設，并干嚴參。切切。”（《林則徐全集》第5冊《文錄》）這表明了林則徐勤于國事、剛正廉明的一貫作風。

1839年9月2日，林則徐、鄧廷楨率眾離開香山縣動身前往澳門。他們在前山寨宿了一夜，澳門同知新駐守在那里。第二天即9月3日，“喜值天時晴霽”，又是林則徐55歲生日(農歷七月二十六日)。他懷著既嚴肅、又喜悅的心情，在同樣早的時間里，偕鄧廷楨率眾從前山乘“八人大轎”南行10里，到蓮花莖，上午8時經關閘入澳門。關閘前，葡兵總目官兵100名(《中國叢報》報道是200名)列隊歡迎，兵總4人，戎服配刀，夷兵肩背鳥銃，排列道左，隊內簫樂齊作，導引入澳。

林則徐所巡路線，據其1839年9月3日日記與《中國叢報》1839年9月的有關報道是：關閘—望廈村新廟(蓮峰廟)—花王廟(堂)(入大三巴牌坊)—關前街—關部行臺—中國稅館—龍須廟—小三巴—媽閣廟(稍事休息，折回小三巴)—南環(灣)街—大碼頭—麻風路—醫院路—大炮臺(繞臺一周)—花王廟(堂)，然后去關閘。

澳門中外民人對欽差大臣林則徐與兩廣總督鄧廷楨的這次巡閱，表示了極大的歡迎，其場面十分熱烈、動人。時在澳門的《中國叢報》報道說：“當地的中國居民在好幾個地方搭起了牌樓，用綢花和寫滿頌詞的對聯裝飾得堂皇雅致。在欽差大臣的路上，人們在家門口和店鋪門口擺上香案，上面堆滿了鮮花等物。‘這是為了’，一位看熱鬧的居民說，‘表達他們對大人的感恩戴德之心。是他來戒除了他們的惡習，又銷毀禁絕了鴉片，從而使他們從一場死劫中拯救出來。’”（《中國叢報》第8卷第5期時事日志：《林欽差訪問澳門》）

林則徐在巡閱后的奏折中也寫道：“臣等沿途察看，不但華民扶老攜幼，夾道歡呼，即夷人亦皆疊背摩肩，奔趨恐后，恬熙景象，幬載同深。”（《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

林則徐經過與實地考察三巴、媽閣廟、南灣各炮臺的時候，均受到鳴禮炮19響的隆重歡迎(《中國叢報》當年9月的報道為21響)。據說，這是葡萄牙“大禮，以示尊敬，不輕舉行”（《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

林則徐巡閱澳門，從上午8時至11時，前后3個小時。整個視察中，葡方均一一合作，3小時之巡視極一時之盛，林則徐等由南灣返回前山，澳葡首領恭送至關閘。林則徐等回到前山寨用午飯。飯后他們沿著同樣的路線往北走，但不久就被暴風雨所阻。他們在離前山寨40里遠的鄭氏祠避雨。由于大雨使山路難以通行，林則徐、鄧廷楨便在雍陌林中留宿了一夜，次日返回香山縣城（《林則徐全集》第9冊《日記》）。

駐節蓮峰廟，中葡官員會談

林則徐一行入澳后的第一站，是到望廈村后的新廟，即蓮峰廟，在那里駐節，會見葡澳官員。這是林則徐巡閱澳門中的重要一環。

蓮峰廟原是一座禪院梵剎，是澳門三大古剎之一。該廟入門正堂楣上掛著1602年題刻的“中外流恩”牌匾。在昔日，這里通常是華人商賈議事和中國官員駐節的處所（參閱楊仁飛：《林則徐巡閱澳門路線》，載《林則徐與澳門》）。

本來城中的議事亭，是當時澳葡市政機構，在歷史上曾作為中葡官員會談的場所。在事前澳門當局打算在這里“預設公館，虔潔鋪設，恭迎大憲駕臨”。但林則徐對這次巡閱的要求是嚴禁華奢，不允澳葡當局隆重接待，因而澳葡當局放棄了在議事亭的接待計劃，尊重林則徐的意見，而以蓮峰廟作為駐節和中葡官員會談的場所。這可謂林則徐下車伊始便申明禁令和高潔廉明、雷厲風行的作風。

蓮峰廟祀關圣，林則徐先在諸神前行香，之后用一張木桌神臺當作臨時辦公桌，接見澳葡理事官和葡官員。澳葡理事官和葡官員，“免冠曲身，意甚恭謹”。林則徐欽差申明為維護中葡友好關系：（一）澳門不準囤藏鴉片等違禁品；（二）澳門不得收容通緝犯；（三）澳門要驅逐買賣鴉片煙犯和走私販。葡方官員“點頭領會”，表示遵守，并通過翻譯聲稱：我們“仰沐天朝豢養二百余年，長保子孫，共安樂利，心中感激，出于至誠，何敢自外生成，有干法紀。現在隨同官憲驅逐賣煙奸夷，亦屬分內當為之事”（《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

林則徐結束同葡方官員談話時，當即贈送葡官以綾綢、折扇、茶葉和冰糖等禮物，對葡兵則賞以牛、豬、酒、面、臘肉等物，洋銀400元。并與澳門訂立貿易章程，每年運入澳門茶葉連箱給50萬斤，以3年為約。葡方官員“再辭乃受”，“以手柱額者三，敬謹而退”（《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中國叢報》第8卷第5期時事日志：《林欽差訪問澳門》）。

會談進行了半個小時，自始至終氣氛熱烈，體現了澳葡當局與中國的友好合作關系，在中葡關系史上寫下了友好合作的一頁。

澳門史上首次人口普查

林則徐為了“一體查辦”澳門鴉片，切實維護澳門主權，十分重視加強對澳門的戶口管理，行使行政主權。

當時澳門究竟有多少人口？根據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在道光十四年十二月（1835年1月）的統計，住在澳門的華人共五百余家，男丁一千余人，黑夷奴二百余人，英國人十九人，美國人一二人，法國人七八人（轉引自劉炳元：《林則徐巡閱澳門對加強廣東防務的意義》，載《林則徐與澳門》）。

4年之后有什么變化?林則徐在巡閱澳門之前，委派佛山同知劉開域、澳門同知蔣立昂、香山縣知縣三福、香山縣縣丞彭邦晦等，在澳門“仿照編查保甲之法，將通澳華民，一體按戶編查，毋許遺漏，并督同該夷目搜查夷樓，有無屯貯鴉片”。（《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全澳進行戶口登記得到葡澳當局的積極配合，經過認真仔細普查，統計結果當時全澳共有華人1772戶，7033人；葡萄牙人720戶，5612人。此外還有英國人57戶，因流動性大，沒有統計出來人口實數。合起來，澳門人口總數為12000人至13000人之間。（《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香山縣志》卷八《海防》記載：當時總計全澳人口13000左右）這是澳門歷史上的首次正式人口普查。

林則徐在掌握了澳門戶口基本情況后，于1839年6月5日與兩廣總督鄧廷楨，在《會札劉蔣二丞傳諭義律等妥議澳門杜絕鴉片章程》中強調：“照得本大臣、本部堂昨將華夷一體編查保甲，業經派委該丞等會同妥辦在案。”“札到，該丞等會督香山縣丞，速即傳知該領事義律及西洋兵頭番查等，其將所議章程呈出，由該丞等查看果否妥善可行，悉心會議，轉稟核辦，以期華民雜處之地，一體肅清，勿使藏垢納污，致于懲辦。”（《林則徐全集》第5冊《文錄》）

林則徐親臨澳門巡視，抽查戶口，責禁鴉片，自然是個重點。9月3日上午9時，再次從蓮峰廟出發后，入三巴門，經關前街、媽閣廟，到夷商聚居的南灣一帶，“督率隨員抽查夷樓民屋，均與冊造相符。其賃給英夷房間，自各夷離澳后現俱關閉。復加防察，自春間查辦以后，該西洋夷樓實無存貯煙土情事”（《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

澳門首次人口普查所得出來的一系列精確數字，不但在當年禁煙運動中有實用價值，時至今日，也是中、外研究澳門歷史者不能忽視的數據。這是中葡合作的一次具有歷史價值的人口普查。

為了進一步搞好對澳門的行政管理，林則徐根據澳門人口普查的經驗，還計劃今后“于每年秋間，查照現在編查之法，檄飭澳門同知督同香山駐澳縣丞，編查一次，造冊通詳，再由督撫兩司分年輪替前往抽查。如有澳夷屯販禁煙及庇匿別國賣煙奸夷等弊，即行隨時懲辦，以清弊藪而靖夷情，似于邊徼防維不無裨益”（《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

林則徐強化中國對澳門的戶籍管理，是行使國家主權具有深遠意義的措施。他給道光帝的《巡閱澳門抽查華夷戶口等情形折》中把自己的上述想法報告了道光帝。可惜的是，道光帝認為“該處華夷雜處，保甲之法，難以施之夷人，且由同知、縣丞每歲編查，恐有名無實，易滋流弊。至督撫兩司分年輪往抽查之處，亦涉繁瑣”（《籌辦夷務始末》道光朝，卷八），未與批準。

視察城市風貌，體會風土人情

林則徐巡視澳門所經過的地方，除了當年外國人居住的集中地區，也是鴉片走私販賣的中心地域之外，還有一些地方是澳門當局主要的商業和文化中心。比如，花王廟(堂)、三巴門教堂、風順堂、大炮臺是當年澳葡最著名的宗教建筑、軍事設施。三巴門教堂即圣保祿（羅）教堂，曾被譽為“東方的梵蒂岡”，1835年大火之后留下的牌坊仍是那么氣勢雄偉。澳門是天主教東方傳布的中心，這些宗教及軍事建筑是澳葡和外國人舉行重大活動和儀式的場所。又如關前街等澳門的商業樞紐，昔日各行商店云集，四方行旅出入，車水馬龍，熙來攘往。

林則徐要了解澳門，就得視察澳門最主要、最具表征的城市風貌，體會澳門的風土人情。9月3日通過巡閱，他對澳門中西文化交匯的城市有了初步的認識。

林則徐在日記中寫道：巡閱時“澳內夷樓大都在目矣。夷人好治宅，重樓疊屋，多至三層，繡闥綠窗，望如金碧。是日無論男女，皆倚窗衢而觀，惜夷服太覺不類：其男渾身包裹緊密，短褐長腿，如演劇扮作狐、兔等獸之形。其帽圓而長，頗似皂役，雖暑月亦多用氈絨之類為之，帽里每藏汗巾數條，見所尊則摘帽斂手為禮。其發多卷，又剪去長者，僅留數寸。須本多髯，乃或其半，而留一道卷毛，驟見能令人駭，粵人呼為鬼子，良非丑詆。更有一種鬼奴，謂之黑鬼，乃謨魯國人，皆供夷人使用者，其黑過于漆，天生使然也。婦女頭發或分梳兩道，或三道，皆無高髻。衣則上而露胸，下而重裙。婚配皆由男女自擇，不避同姓，真夷俗也”（《林則徐全集》第9冊《日記》）。

林則徐在巡視澳門過程中及其在此前后，充分利用澳門這個窗口，開啟近代中國開眼看世界的新思潮。這也是他“欲制外夷者，必先悉夷情始”的一次重要實踐。他自己說過，從新聞報紙上“所得夷情，實為不少，制馭準備之方多由此出”（《林則徐全集》第5冊《文錄》）。當年，《澳門月報》的《論中國》專輯評論說：“中國官府全不知外國之政事，又不詢問考求，故至今中國仍不知西洋”，“驕傲自足，輕慢各種蠻夷，不加考究。惟林總督行事，全與相反”（《林則徐全集》第10冊《譯編》）。

永遠紀念的豐碑

林則徐巡閱澳門后，及時于9月18日寫了《巡閱澳門抽查華夷戶口等情形折》，向道光帝匯報了“臣等巡視澳門之實在情形”是“此次因查辦鴉片，執法綦嚴，澳夷震懾天威，是以倍形遜順”（《林則徐全集》第3冊《奏折》）。10月11日，奏折送到了京師，道光帝看過后，批“知道了”3個字。

林則徐巡閱澳門，意義重大，影響深遠。第一，他是清朝歷史上惟一以欽差大臣身份巡閱澳門的官員。前后時間雖僅3個小時，但他以清朝皇帝代表的身份，體現了當時中國政府對澳門主權管理的高度重視。

第二，林則徐通過巡閱澳門起到了爭取澳葡當局中立，服從中國法律，孤立打擊英國侵略者，增強中國在澳門聲望的作用，在外交上是一次成功的突破。

第三，在巡閱澳門期間，林則徐拒絕一切禮品，在澳門葡人和其他外國人中間留下了極為深刻的良好印象。澳門炮臺鳴禮炮19響，表達了極為尊重的“大禮”。當地居民更是感恩戴德，夾道歡呼，大大增強了向心力和熱愛祖國之情。

第四，重新編查戶口，強化了中國對澳門的戶籍管理，是行使主權具有深遠意義的措施。

第五，林則徐通過巡閱澳門這個“華夷雜處”之地，了解到很多“夷情”，加強了他對英國政府的政策、英國社會對禁煙的看法、澳葡的情況、澳門所處的特殊位置和復雜情況的認識，為他把握時機，嚴厲禁煙、打擊鴉片販賣、維護主權提供了理性和感性的依據。（陳樹榮：《林則徐眼中的澳門》，載《林則徐與澳門》）而且爭取澳葡中立，使澳門更好地成為中國了解外部世界的窗口，開啟了近代中國開眼看世界的新思潮。

為了緬懷林則徐的豐功偉績，1989年，在紀念林則徐巡閱澳門150周年的日子里，經澳門新聞文化界人士倡議，蓮峰廟值理主席龔樹根在眾值理的支持下，在當年林則徐駐節、會見澳葡官員的蓮峰廟庭院內，建立了一座高3米、重5噸的微紅色花崗石林則徐全身雕像，以資后人瞻仰。石像背后銘刻的碑記由詩人、書法家梁披云撰寫。石像坐落在高2米的臺基上，背倚蓮峰廟青山，巍然屹立。林則徐頭戴花翎官帽，身著披風，凝視遠方，氣宇軒昂，大義凜然，令人肅然起敬。

（作者單位：首都師范大學政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