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猩猩菲莉的戒煙傳奇

黑猩猩，原聲非洲，世界瀕危靈長類野生動物，我國目前僅有幾十只。作為人類的“近親”，黑猩猩智商高、模仿能力強，是觀賞類動物中當之無愧的貴族。

鄭州市動物園13歲的雌性黑猩猩菲莉聰明伶俐、活潑可愛，給人們帶來無數歡聲笑語。然而，不幸的婚姻使它性情大變，同時，在一些游人不文明行為的影響下，它還養成了吸煙等惡習。

菲莉的煙癮越來越大，貪婪的它每天的頭等大事便是向游人蹭煙，甚至對煙的檔次也有要求。而一旦不如意，它還吐口水、扔東西，甚至抓起自己的糞便砸人

菲莉從“窈窕淑女”變成十足的“潑婦”，以至于生命和健康受到了很大威脅。

菲莉的遭遇讓動物園方面傷透腦筋，菲莉的命運也牽動著鄭州市民的心。

為了給它戒掉煙癮，鄭州市政府一次性批了40萬元專款，工作人員煞費苦心……那么，菲莉最終還能恢復昔日的美麗與優雅嗎?

美麗“淑女”千里嫁個老“廢物”

菲莉的不幸，開始于它那個老態龍鐘、極不般配的老公菲克。

菲克出生于1964年，是1982年與妻子西卡一起作為中美建交紀念的文化禮物，從美國辛辛那提動物園“移民”到中國北京動物園的。由于北京動物園當時的猩猩館條件簡陋，1987年春天，夫婦倆遷居鄭州市動物園，人住豪華的“猩猩公館”。這是河南歷史上第一次飼養、展出黑猩猩。菲克和西卡，一個身材矯健、舞姿翩翩，一個儀態萬千、風情萬種，還都“粗通”英語，它們的每次聯袂表演總能博得游客的喝彩與掌聲。鄭州市民從此多了一處歡樂的源泉。

沒想到，1989年，菲克和西卡相繼患上急性感冒和腸炎，并迅速引起并發癥肺炎。后經省城大醫院的專家傾力搶救，菲克最終轉危為安，西卡卻撒手而去。菲克沉浸在巨大的喪妻之痛中，一連多日不吃不喝。在飼養員的精心照料下，它的情緒慢慢平靜，但從此性情完全改變，郁郁寡歡，喜怒無常。游人再用英語向它問候時，它不再是禮貌地回答，而是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厲聲尖叫。

往日的謙謙君子風度蕩然無存，菲克的這種變化叫人心痛。1991年初，鄭州市動物園決定在全國范圍內為菲克“征婚”，幫它找回失去的愛情。

然而，全國的黑猩猩充其量不足百只，且年齡參差不齊，想找到一個能正常繁育、體質優良、與菲克年齡相近的媳婦談何容易!鄭州市動物園通過媒體為菲克打出征婚廣告，同時電話聯系了各地動物協會，經過一年時間的反復比較，最終瘸子群里拔將軍，選擇了廣州市動物園的黑猩猩菲莉。菲莉盡管多項指標符合菲克的選偶標準，但年齡尚小，剛滿一周歲，與步入中年的菲克相差了兩代。這樁包辦婚姻究竟會成功嗎?大家惟有寄希望于愛情的力量能夠彌合年齡懸殊的缺陷了。

1992年春，鄭州市動物園花7萬 元“彩禮”將菲莉迎娶到鄭州。

也許是孤獨得太久，也許是菲莉長得太像死去的西卡，菲克對眼前這個漂亮的“童養媳”一見鐘情，它時而深情款款地緊緊追隨菲莉、頻送秋波；時而又手舞足蹈，在菲莉面前極力表現。可菲莉實在太小了，還是個不解風情的天真幼女，根本無法理解也不可能接受爺爺輩的菲克那來勢兇猛的愛情。它害怕、膽怯，小心翼翼地躲閃著，幾天過后干脆蹲在角落一動不動，食欲也大大下降。見此情況，管理人員不得不把它們暫時分開，等彼此慢慢培養起感情后，再為它們舉行正式婚禮。

分籠而居后，菲莉每日面對的是孤獨。真是委屈了這個小可憐!飼養員就像養育自己的孩子一樣擔當起了菲莉的監護人。當時鄭州的天氣乍暖還寒，怕菲莉受涼，飼養員拿來小棉襖、小馬甲給菲莉穿上，還給它買了許多玩具。春光融融的天氣，飼養員拉著菲莉的手在動物園里悠閑地散步，累了就坐在草坪上休息。菲莉高興極了，歡呼著跳躍打滾，游人見了都喜歡異常，紛紛過來逗它，跟它合影留念。在眾星捧月般的寵愛中，菲莉一天天地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嬌俏動人的“美少女”，同時也漸漸與菲克友好起來。

1997年春天，動物園讓菲莉與菲克完了婚，還專門舉行一個儀式，將菲莉熱熱鬧鬧地送入了“洞房”。為了這一天，菲克整整等待了5 年，而情竇初開的菲莉也熱切渴盼著對自己鐘情已久的菲克的愛，夫妻倆當初的卿卿我我令人動容。可誰知，它們的婚后生活卻從新婚之夜起就蒙上了陰影。

菲克的身體已經日漸衰老，33歲的它進入了暮年，根本無法與菲莉過正常的夫妻生活。為此，菲克垂頭喪氣，菲莉悶悶不樂。動物園幾次為它們進行人工授精，也全部以失敗告終。

當初出于繁殖的目的，把年齡懸殊的菲克和菲莉硬是婚配在一起，結果事與愿違，這是動物園萬萬沒有想到的。于是，他們又張羅給菲莉重新擇夫。經過一番篩選，菲莉于2000年改嫁到了石家莊市動物園。

可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吧，離開菲克的菲莉極不開心，對新的夫婿橫豎看不順眼。夫婿毫不知趣，緊追不舍不斷騷擾。菲莉不理，它就突然襲擊，上來拔菲莉的毛。3個月后，菲莉的毛已差不多被拔光了。愛美的菲莉煩不勝煩，精神抑郁。石家莊市動物園只得請鄭州市動物園把菲莉接回娘家。

回到日夜思念的菲克身邊，菲莉的精神大大好轉起來。飼養員也配了藥水，每天把它被拔掉毛的皮膚擦拭好幾次。漸漸地，菲莉恢復了往日的神采，一身黑緞子般的毛發又長了出來。

婚姻不幸的菲莉又染煙癮

這時，菲莉、菲克夫婦開始面對鄭州市民展出了。菲莉見到游客興奮異常，一會兒翻跟頭、蕩秋千，一會兒做鬼臉、打手勢，那滑稽的小模樣經常逗得游客笑出眼淚。可是，也只有此時，它才是快樂的，因為與菲克有名無實的婚姻始終困擾著它。門可羅雀的時光，菲莉依舊煩躁不安，寂寞難奈，不是拼命地拍打籠網，就是歇斯底里尖叫發泄，吵鬧聲能傳一公里遠。

很多時候，游客被菲莉的尖叫聲吸引，紛紛聚來探望。見菲莉精力充沛、聰明異常，好奇的游客情不自禁地教它鞠躬、搖頭、揮手等簡單的動作，和“走走”、“來來”、“中中”等簡單發音。可是，也有一茬茬不文明的游人教它吐口水、扔雜物等惡習，甚至將點燃的煙卷遞給它，教它吸食。最初吸煙時，濃烈的煙味嗆得菲莉驚恐萬分，撒腿逃到了籠子內側的角落里。但表現的欲望和好奇心又促使它勇敢地走到吸煙者的面前，撿起煙頭，再次模仿嘗試，一次，兩次……菲莉漸漸適應了煙味。

大概是尖叫還不足以徹底發泄心中的郁悶，菲莉學起人類的不良行為來頗為賣力，并最終能單獨搞些惡作劇：有時趁人不備，它會將積蓄很久的一大口唾沫“呸”的一聲吐向游人。由于射程遠，準確性高，游客的臉上就如被潑了一杯水，叫人哭笑不得。有的游客嫌臟便大聲呵斥菲莉，菲莉順手揀起地上的石子予以還擊，或者干脆抓一把自己的糞便摔向游客……游客越是生氣，菲莉則越開心!

最令飼養員傷腦筋的還是菲莉越來越重的煙癮。

開始時，是游客扔來點燃的煙頭，菲莉才接過來吸；慢慢地發展到它主動伸手向吸煙的游客索要；到后來，菲莉每餐過后，必守候籠網旁討煙吸。一年后，菲莉已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大煙鬼，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等游客蹭煙，不過足煙癮，根本吃不下食物。遇到游客少的日子，菲莉犯了煙癮會煩躁不安，哈欠連天，甚至撿一根小樹枝叼在嘴上咀嚼。這時候，如果有人路過此處掏掏衣兜，都能立即吸引它眼巴巴的目光。當發現來人并不是取煙時，菲莉會痛苦失望得抓耳撓腮，或者拼命拍打自己的腦門和胸脯。

吸煙多了，菲莉上肢、前胸、大腿處的毛發經常會被煙灰燙得焦黃，同時也練出了一手過硬的吸煙水平，竟能分辨出煙的檔次和優劣。比如，同時給它兩支煙，一支“玉溪”和一支“黃金葉”，它會把兩支煙都撿起來放在鼻子下面聞一聞，然后扔掉“黃金葉”，專心地吸起“玉溪”，吸完一口，還像模像樣地彈彈煙灰……那副陶醉不已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飼養員每次遇到這種場景，都會取下菲莉手里的煙，再厲聲教育它一頓。它表面上老實了，內心卻不服氣，等飼養員剛剛轉身離開，它就會尖叫不止，以示抗議，然后繼續向游客討煙。如果游客不給，或者給的煙檔次太低，它要么“呸”的一口唾沫吐向游客，而后幸災樂禍地歡蹦亂跳，要么發出“靠、靠”的聲音，像罵罵咧咧的報復。

溫柔的“淑女”變成十足的“潑婦”!40萬專款幫菲莉戒掉煙癮不容易

菲莉抽煙的壞名聲傳出去后，許多不文明者甚至帶上名煙慕名趕來看熱鬧。當然，很多游客在菲莉面前吸煙是無意的，但面對高貴的菲莉屈尊討要，總不忍駁它的“顏面”。這就只能可憐菲莉是個不能分辨丑美、吸煙不懂節制的動物了。

菲莉被煙苦害著，逢星期日，飼養員一次能在它籠子里打掃出十幾個煙頭，節假日里更不必說。

慘遭香煙的操控，菲莉的食欲逐漸下降，形體一天天消瘦，健康受到了嚴重影響。2003年春，菲莉接二連三地患起感冒，并數次轉化成肺炎。接受西卡“英年早逝”的慘痛教訓，鄭州動物園屢次請來專家急救。專家一次次保住了菲莉的命，但也一次次地向動物園提出警告：菲莉因吸煙導致了體質差，免疫力下降，這樣下去非常危險!

為菲莉戒煙迫在眉睫!動特園三位飼養員義不容辭地接下了這個任務。然而，這個任務的艱巨性卻又讓他們始料不及。

不久，一位飼養員買來一個療程的戒煙藥 (貼劑)，信心百倍地給菲莉貼了一張。可剛一轉身，貼劑就粘到了菲莉那厚厚的嘴唇上。原來，菲莉非常靈巧，它是不允許手腕部有個多余物的。飼養員見狀，忙用一條長長的繃帶，將貼藥一圈圈地纏于菲莉手腕上，還系了個死疙瘩。果然，菲莉折騰半天也沒解開繃帶，最后服輸了。誰知第二天一早再來看菲莉時，卻發現繃帶成了它手里的玩具，貼劑早已不見蹤影。

一招未成，飼養員又想一招。一天，他們突然帶來一種專門用來戒煙的“煙”。這東西跟煙一模一樣，使用時無需點火，而且它的有效成分能夠緩解人體對尼古丁依賴所產生的癥狀，并促使神經系統對煙味產生厭倦感，所以又叫“無害煙”。三位飼養員迫不及待地將“無害煙”拋給了菲莉一根。菲莉果然不知其中的玄機，興致勃勃地撿起叼在了嘴上。可這家伙實在太狡猾，沒多大功夫就察覺這根“煙”不大對味，于是氣急敗壞地扔在了地上。

第二天，菲莉再接到這種“無害煙”時，只是聞了聞，就丟在了一邊。再往后，它可能是認定了這種煙是假冒偽劣產品，干脆不再正眼瞧一下。三位飼養員接著又嘗試給菲莉使用了戒煙咀嚼膠糖、戒煙口腔噴劑，但都沒有取得明顯效果。

為了幫菲莉改掉惡習、戒掉煙癮，三位飼養員可謂煞費苦心。終于他們意識到：即便藥物起到作用，菲莉也未必能徹底戒除煙癮。因為機體對煙的依賴，除了生理的原因，還有習慣和心理的因素，要擺脫這種依賴，必須藥物和意志共同作用。人戒煙尚不易，菲莉豈能抵制不文明游人的誘惑?總之，為菲莉戒煙，一個字：難!

此時，菲莉的“惡膽”愈來愈大，“丑劇”也愈演愈劣。一次，鄭州市一位副市長來動物園視察時，走到了猩猩館前面。菲莉見來人竟然不“上”煙，突然抓起一把糞便砸了過去，不偏不倚，糞便恰好砸在這位領導同志的臉上，弄得陪同視察的工作人員好不尷尬。但是，這位領導不僅沒有生氣，在聽完對菲莉的情況匯報后，反而將菲莉的命運牽掛在了心頭。

正當鄭州市動物園為給菲莉戒煙一籌莫展時，鄭州市政府一次撥了40萬元專款，用于改建鄭州市動物園的猩猩公館。這是鄭州市政府代表鄭州人民對菲莉戒煙工作的關心和支持，改造猩猩公館也是為菲莉戒煙最得力的辦法!

2004年5月，猩猩公館原來的隔離鐵絲網改成了防彈玻璃，迎著游客人口處的墻上還張貼著醒目的禁煙標志。這樣，游人就再也無法將煙遞進去了，菲莉也從此生活在了一個環境舒適的世界里。不僅如此，動物園還及時通過當地媒體披露菲莉的不幸，提醒游客觀賞它時要講文明，不要做出不友好的行為，更不要教它惡習。經歷一個多月的痛苦煎熬，菲莉終于對煙和游客中的煙民漸漸失去了興趣。

失去的何止是菲莉一個朋友

然而，鐵絲網改成玻璃隔離后，仍有游人隔著玻璃拍打菲莉，孤獨的菲莉自然會以更有力的拍打回擊。

更令人遺憾的事情也時常發生。由于菲莉吸煙的“臭名”在外，偏偏一些游人不顧動物園的提示，故意在菲莉面前點上香煙逗它。因為有防爆玻璃相隔，菲莉拿不到煙，便掄起雙手拼命地拍打，叫聲幾乎震天。菲莉就這樣用自己的痛苦換來不良的游客笑聲陣陣，三位飼養員氣憤萬分，心疼不已，只好每天輪流站在菲莉的籠舍外面看著游客，以便及時制止一些不文明挑逗。同時，他們還在菲莉的居舍里放進了各種各樣的新鮮玩具，如撥浪鼓、兒童車、報廢的汽車輪胎等，這些東西大大增加了新鮮感，分散了菲莉對煙的注意力。值得一提的是，動物園還在猩猩公館的過道上裝上了一臺電視機，每天給菲莉播放動物世界。每當看到那些動物伙伴在大森林里自由嬉戲馳騁，尤其是看到猩猩或猴子在大樹上蕩來蕩去時，菲莉的眼睛里就流露出無限神往。

為改變菲莉枯燥的生活，動物園真是想盡了辦法。不久，他們又在菲莉和菲克的籠舍外面特意修建了一個魚池，里面養了許多五顏六色的熱帶魚。菲莉和菲克經常坐在籠子邊饒有興致地看魚兒游來游去，開心極了。可是，它們的這點樂趣也會被打擾。一些游人常常帶著魚竿來釣魚，菲莉見了就大聲叫著制止，可游人哪里會聽它的，更不理解它的心情，繼續悠然自得地垂釣。菲莉氣極了，會惡習復發，撿起地上的雜物投向游客。但它忘記了，自己的世界與人類已被防彈玻璃無情而又無奈地隔離著。

日前，菲莉也失去了對一些不文明游人挑釁行為的興趣。可它再見到游客時，卻沒有了昔日的友好，而且攻擊性極強。從過去的拿游客當朋友，到現在的視人類為仇敵，菲莉的變化令人辛酸，啟人深思!

2005年五一節期間，記者在鄭州動物園采訪時幸運地走進了猩猩公館內間，與菲莉和它的老公菲克有了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一個角落里，風燭殘年的菲克正仰臥身子、挺著肚皮、懶洋洋地曬太陽；另一個角落里，菲莉雙手托著下巴，木然地盤腿而坐。這個“家庭”冷清的氣氛令人壓抑、窒息!

菲莉的婚事是壓在三位飼養員心頭的沉重包袱，菲莉遭受煙的殘害又是每個喜歡它的人心頭的痛。飼養員常艷黯然感慨說：“作為游客，如果說你教菲莉吸煙、吐痰有多大的惡意，你可能會很委屈，但畢竟不文明，最終讓我們失去一個朋友!”

談話間，兩米外的菲莉一口唾沫猝不及防地吐到了記者臉上。而后，它又若無其事地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藍天白云。那表情儼然一個經歷了世態炎涼、世事滄桑后，看破紅塵、大徹大悟的圣人。

2005年6月，時至盛夏，正是黑猩猩繁殖的季節。動物園給菲莉物色到—位夫婿——長春動物園15歲的雄黑猩猩喬治。6月21日，菲莉赴長春走婚3個月，在長春懷上小寶寶后，將回到老家過產后調整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