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窗前，白領麗人的懺悔

2004年12月1日，白領麗人鄔雯因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沒收財產(chǎn)人民幣3萬元。

常州市珠瑪制衣有限公司主辦會計，年僅27歲，月工資2000元的白領麗人鄔雯，在短短十四個月中，揮霍掉公款187.7萬元。她采取什么手段侵占挪用巨額資金？出于什么目的如此大肆揮霍？又是什么動機促使她不計后果地實施犯罪行為的呢？2004年11月23日下午，筆者帶著這些疑問在常州市看守所與等待判決的鄔雯進行了交談。

松散的管理是犯罪的溫床

她，中等身材，清秀端莊，看得出來有一定的文化修養(yǎng)，回答問題簡潔坦率。

“你最初的犯罪動機由何引發(fā)的呢？”

“那是一次單位財務處理。當時賬面有10萬元資金不平，我從銀行提了10萬補賬，準備軋清賬目后再調(diào)整過來。結(jié)果這筆賬一直無人問津，不了了之。于是我就用這種方式挪用了第一筆公司資金。后來一次一次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膽子越做越大，從挪用到侵占，一年內(nèi)共作案55次，侵占挪用了178萬元。”

其實，鄔雯的作案手段并不上“檔次”，諸如采用填寫私自購買的現(xiàn)金支票提款，偽造虛假工資單、對賬單做平賬目等等，只要查賬核對不難發(fā)現(xiàn)破綻。但是，財務制度在這家外資企業(yè)似乎是多余的，鄔雯作案的2003年3月至2004年5月間公司管理部門沒有查過一次賬。

2004年5月初，公司發(fā)現(xiàn)銀行資金短缺，開始查賬。查賬的結(jié)果讓日方董事目瞪口呆。他實在不敢也不愿意相信，他一貫信任的鄔雯僅在一年多內(nèi)就侵占挪用公司資金187.7萬元。這位四十多歲的漢子竟流淚了，是因為無法挽回的重大經(jīng)濟損失而無法向股東們交代，還是因為鄔雯對他的欺騙……

松散的管理是犯罪的溫床。當遭受重大損失的外資企業(yè)將欲壑難填的鄔雯推向司法機關(guān)時，負有監(jiān)管失職的企業(yè)管理層又該作何嘆何悟呢？

誘惑僅是犯罪的外因

鄔雯的父親是運輸工人，母親是紡織女工，他們都是文革時的高中生，沒能上大學。所以他們竭盡全力培養(yǎng)鄔雯和弟弟上了大學，姐弟倆都有了不錯的工作。鄔雯哽咽著說：“這個家雖不富裕，但父母姐弟情深，和睦溫馨。現(xiàn)在我最想的是回到自己的家，依偎在父母身邊。”

“你出生在普通家庭，生活消費應該是比較節(jié)儉，怎么能在一年內(nèi)就將侵占挪用的公款187萬全部揮霍掉呢？”

“我曾跟隨日方董事到上海等地洽談業(yè)務，出入交際場所，目睹了他們毫無顧忌地大把大把花錢，那揮金如土的派頭很刺激我。想想自己為了買架鋼琴，還要省吃儉用，一點一滴地積蓄。所以，我撈到錢后，就盡情揮霍來彌補心理上的不平衡。”

讓我們看看她是如何一擲千金的：

購置140平方米住房一套57萬元；美容10萬元，其中祛青春痘3萬余元，隆胸、面部美容等高檔美容項目6萬余元；購置金銀珠寶首飾20萬余元，其中一枚鉆戒6.3萬元；電腦等現(xiàn)代辦公用品10萬元；請朋友吃飯送禮近30萬元，借給朋友經(jīng)商37萬元……。

“不是自己的錢，花起來不可惜。我羨慕有錢人消費起來的那種瀟灑，我把以前想要的都辦到了，很痛快，很滿足。

但是慢慢地，我心緒不寧，似乎同事們都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我，買的時裝不敢穿，高檔首飾也不敢戴。特別是夜深人靜時，怕得要命，經(jīng)常會夢到自己像電視上的罪犯那樣穿上黃馬甲，我整天心驚膽戰(zhàn)，體重從原來100多斤降到90斤，活得很累。”盡情揮霍之后的是焦慮，是恐懼。

人心的浮躁，無處不在的誘惑，導致了一些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不計后果地畸形消費。愛慕虛榮也好，及時行樂也罷，這些似乎還不能完全解釋鄔雯悖入悖出的全部動因，是否背后還有隱情？

不良心態(tài)是犯罪的內(nèi)因

鄔雯實話實說：

“兩年前我從財經(jīng)專科畢業(yè)被聘為這家日資企業(yè)的會計。當時公司剛起步不久，我認真負責地工作，從不出差錯，有時為了做賬趕報表，連夜加班加點。公司業(yè)務越做越大，財務工作也成倍增加，我經(jīng)常一個人干幾個人的工作，為公司創(chuàng)業(yè)付出了很多。

當然，我的盡心盡職得到了日方董事的信任，財務工作全歸我負責。董事每次從日本來總忘不了帶點小禮物給我，每次在電話里向他匯報工作后，他會以贊許的口吻說：‘加油！加油！’只是兩年了，從未給我加薪，月工資始終是2000元。我感覺自己太虧了，付出的多而得到的少。

不久董事聘用了幾個關(guān)系人。這些人在業(yè)務上都不如我，工作量也沒我多，但他們的報酬要比我豐厚，權(quán)力也比我大，花公司的錢比我方便。我很不服氣。”

現(xiàn)代社會競爭激烈，在茫茫人海中打拼的人們或多或少面臨不平等。如何排遣由此產(chǎn)生的困惑、不平呢？鄔雯選擇了以非法手段侵占挪用公司資金來自我滿足，自我慰藉。

“我干得這么賣力，得不到相應的報酬，所以我瘋狂斂財，盡情地消費，也是為了在這方面尋求心理平衡。”

友誼、愛情豈能建在金錢之上

“在你揮霍掉的款項中有近40萬元用在男友身上，能說說嗎？”

鄔雯很爽快地直切話題：“我和凌成經(jīng)介紹認識的，他是本市某花木工程公司項目經(jīng)理，長年在外跑業(yè)務。他連續(xù)多次向我借款共22萬余元。每次借款時他都煞有介事地出具借條，約定還款日期，還許諾等業(yè)務獲利后給我一半。可是每次月底做賬填報表時我催他還款，他總是這個理由、那個原因，一句話：沒錢！他還信誓旦旦地說：‘我不會碌碌無為，這次我破釜沉舟，做不成不回來見你。’結(jié)果我又輕信了他，在前三次借款共17萬元一分未還的情況下，我又將違法所得5萬元匯給了他。”

鄔雯被刑事拘留前一天的深夜，凌成又打來電話：“剛拿到一項工程，需要18萬進場費。你先借我10萬，進了場拿到30萬預付款就全還給你。你不相信我嗎？下次我回常州就與你結(jié)婚。”

鄔雯怎么也想不到，在這個電話的前幾天，日方代理人曾與凌成取得聯(lián)系，催他盡快償還債務，凌成很干脆甩去一句話：“她的事與我無關(guān)！”因此，日方董事決定立即向企業(yè)所在地常州市武進區(qū)公安局經(jīng)偵大隊報案。經(jīng)立案偵查，迅速查清了全部案情，6月12日鄔雯被依法刑事拘留。

鄔雯嘆息道：“現(xiàn)在細想想，他只是為了我的錢。如果我不進看守所，這10萬元又會給他騙去了！”

案發(fā)后，公安機關(guān)尋找凌成配合調(diào)查協(xié)助退款，他預感苗頭不對，電話、手機都不接，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所謂：“利則相攘，患則相傾，賊友也。”

在鄔雯左右還有不少其他朋友，她作案的十四個月中，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在常州市的長興樓、好福記、樓上樓等高級酒店宴請他們，這筆費用就不下十幾萬元。

鄔雯出于什么考慮如此大方地在朋友身上花錢呢？

“我希望廣交朋友，今后我有困難，他們會幫助我。”

朋友們或多或少地感覺到了她的瘋狂，可是誰也沒有提醒過迷醉了的她，沒有人探問她消費的來源，更沒有人勸阻她停止無端的揮霍。

至判決宣告前，除扣押一處房產(chǎn)、貴重物品折價及現(xiàn)金共追贓100萬元，鄔雯還有85萬元無力償還，這將直接關(guān)系到她被處刑罰的輕重。有這樣一句話：“朋友不一定形影不離，但一定惺惺相惜；朋友不一定錦上添花，但一定雪中送炭……”

遺憾的是，直至宣告判決時也未有一個“送炭人”露面。

家庭應是犯罪的第一道防線

“半年前，我為了報答養(yǎng)育之恩，用非法所得給媽媽購買了一枚價格6.3萬元的白金鉆戒，可媽媽并沒有被我這份厚重的‘孝心’感動。因為她一生勤儉持家，從不亂花一分錢。我還記得她當時皺起眉嘆息道：‘你這樣花錢，真是罪過啊！’”

之后，這位退休女工發(fā)現(xiàn)了女兒大肆揮霍的一些跡象，諸如購置房產(chǎn)，日常購物大手大腳等等。她曾多次詢問女兒，都被鄔雯幾句謊言掩蓋了過去。母親沒有緊追不舍、尋根問底：“兒女大了，不好多問多管了。”

當母親聽說女兒因重大經(jīng)濟犯罪鋃鐺入獄，猶如晴天霹靂，當場昏厥過去。

莊嚴的法庭上，站在被告席上身著黃馬甲的鄔雯聲淚俱下地讀著悔過書，坐在旁聽席上靠換送煤氣罐為生的鄔雯的父親神情凄然，已下崗的母親無聲地落著淚。

休庭時，我采訪了鄔雯的母親。這位無力挽救女兒的母親悔不當初：“我要是能早點知道她的錢是這樣來的，拼命也要阻止她的呀！”

家庭是防微杜漸的第一道防線，母女淚灑法庭的一幕為天下所有為人父母敲起了警鐘！

2004年12月1日，鄔雯因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沒收財產(chǎn)人民幣3萬元，未退還的85萬元予以繼續(xù)追繳。

鄔雯的懺悔書：（部分）

我曾經(jīng)過著安逸的家庭生活，享受著爸爸媽媽和弟弟的愛。但我在社會這個大染缸里，迷失了自我，對物質(zhì)有了膨脹的占有欲，被金錢所奴役。

……

我站在莊嚴的法庭上，心中的恥辱感無法用語言來描述。此刻我多么渴望平淡、真實、自由的生活。人生沒有捷徑，只有腳踏實地走好每一步，才能實現(xiàn)每個理想，在努力和艱辛中體會人生。

（文中姓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