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時評

亞非會議唱經濟主調

趙曉

在兩極體制崩塌、和平與發展早已成為新的時代潮流的今天，口號式的身份認同和號召，已構不成對發展中國家的任何吸引力。對這些國家來說，他們需要的是切切實實的富國強民之策

遲到了整整40年的第二次亞非會議4月22日至23日在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舉行，106個亞非國家的領導人和代表會聚一堂，通過了《亞非新型戰略伙伴關系宣言》。該《宣言》認為此次會議是為了“恢復1955年《亞非會議最后公報》所體現的萬隆精神的活力，并以亞非新型戰略伙伴關系為方向，規劃兩大洲未來的合作。”

50年前的萬隆會議之所以一再被提及，緣于廣為流傳的“萬隆精神”：萬隆會議（第一次亞非會議）結束時簽訂的《亞非會議最后公報》中提到了十項國際關系原則，內容涉及各國互相尊重、平等共處、求同存異等，一直被認為是這次會議的最大成就。但在筆者看來，那次會議的最大成就是，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飽受殖民主義踐踏的新興獨立國家的第一次聚首，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

綜觀威斯特伐利亞體系成立后300年的近現代國際關系史，人們會發現，那些聞名遐邇的國際會議：拿破侖失敗后的巴黎會議、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巴黎和會，包括雅爾塔會議和波茨坦會議，都是大國之間的會議，他們在其間討價還價，民族被買進和賣出，小國利益被肆意交換和踐踏。在事關小國切身利益的領土、主權等方面，他們自己毫無發言權，一切由他們的宗主國包辦。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萬隆會議的召開，本身就是對沿襲了幾百年的以強權政治為特征的國際體系的巨大沖擊。這股帶有深厚“反帝”色彩的思潮，最后孕育了“不結盟運動”，凡不愿意在美國和蘇聯冷戰中站在任何一邊的國家，最后基本上都參加了這一運動，形成了一股自立于美蘇兩強之外的力量。在冷戰時代，不少第三世界國家在美蘇之間左右逢源，獲得了一定的國際空間。

不結盟運動變成了全球最大的聯盟，但這個聯盟卻又是世界上最松散的，除了“我們都是第三世界”的身份認同之外，并沒有共同進退的思維，也沒有一個共創繁榮的主題。已故的美國政論家里察·萊特曾在1956年的著作《膚色之幕》中評論，萬隆會議的諸國除了大家都曾受西方壓制，都有反彈之心外，就沒有任何共同點了。

這也令人想到，為什么在目前的亞非會議舉行前夕，印尼外長哈山大力否認此次會議僅是懷舊之旅，而是強調峰會將加緊努力，把亞非兩大洲的合作進程體制化。他說，很痛心的，一套能讓各國合作無間的機制，目前仍是付諸闕如。

如果說第一次亞非會議的成功客觀上緣于冷戰提供的戰略空間，是對當時戰爭與革命的時代主題的自覺順應的話，那么，在兩極體制崩塌、和平與發展早已成為新的時代潮流的今天，口號式的身份認同和號召，已構不成對發展中國家的任何吸引力。對這些國家來說，他們需要的是切切實實的富國強民之策。

今天世界經濟發展的一個重要趨勢，就是貿易自由化和經濟一體化不斷發展，地區間的關系進一步密切。環太平洋地區出現了亞太經濟合作組織；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建立北美自由貿易區后，最近又積極促成同南美洲之間建立美洲自由貿易區；亞洲和歐洲之間也通過亞歐會議機制增進了政治磋商和經濟文化交流；非洲國家則在非洲統一組織的基礎上組成了非洲聯盟，制定了以根除貧困和推動社會經濟發展為主要宗旨的非洲發展新伙伴關系戰略。

在這樣的背景下，此次亞非會議是一次多方面、多領域合作的會議，也是兩個大陸有史以來的首次商務峰會。500多名工商界人士的與會，為參會各方提供了一個海外投資和商業發展的機會，經濟話題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唱了主調，其中推動世界貿易組織第二輪會談成為了重要內容。

但問題是，亞非會議的定位是為亞非國家提供一個非正式的高層對話平臺。與傳統的多邊國際組織不同，它要求大小國家一律平等，并采取一致通過原則，這既是優點，又是弱點。如何保證數量眾多的成員國之間對話的效果、如何說服成員國之間達成一致，對日益龐大的亞非會議來說并不輕松。

更大的挑戰還在于，“第三世界”的根本弱點大都存在于這些國家的內部。貪污腐敗、法制不彰、資源分配極度不均、無序的開發使環境高度破壞、內斗頻仍導致政治的不穩定，才是它們進步的絆腳石。要解決這些問題，表面的和平共處恐怕是不夠的。今天和以后的亞非會議恐怕要多花點心思，詳細檢討經濟全球化統攝下的現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