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觀察

可以“無知”但不可以無畏

安平

企業出于自身利益考慮不斷發表“無事”聲明固然可以理解，但政府監管機構此時忙不迭地站出來“澄清”，就令人懷疑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套路：近日國內媒體關于扶他林、芬必得、西樂葆等藥品可能存在心血管病隱患的報道不斷，中美天津史克制藥有限公司在部分媒體上對此事發表了聲明？聲稱此前報道對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2005年4月7日發布的文件有不同程度的誤解，有藥監部門官員也說，消費者無須過多擔心。

更富有戲劇性色彩的一幕同樣出現：美國食品與藥物管理局(FDA)13日以“5比4”的專家表決結果打消了硅膠隆胸解禁的念頭，雖然整形硅膠制造商“依納美公司”聲明自己已經研發出了耐久性更強、安全性能更好的硅膠產品，但未提供充足的數據來證實其硅膠填充物植入人體后破裂的速度。而在中國，卻有越來越多的年輕女性憑借這一技術實現了讓胸部錦上添花的愿望。

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由于轉基因工程的推廣、化工合成原料的大量使用以及新型藥物品種的快速推出，每一種商品其實都帶有不同程度的未知風險性，“是藥三分毒”、“病從口入”之類的古訓我們也早已經滾瓜爛熟。正如哈耶克所說，承認人類的無知，即承認我們的事實性知識的永恒局限。所以，人民依多數原則組成的權威當局在行使強制性權力時，應當受到社會所信奉的一般原則所限制，社會公平才得以實現和維續。

什么是社會所信奉的一般原則呢？用最通俗的語言來闡述，就是民眾的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在“無知”的食品、藥品以及其他事物上，其實我們有兩種選擇：如果我們對這些事物所具有的風險性缺乏足夠的了解，我們寧肯等一等，只要它無法證明其風險存在于何處，會給民眾帶來什么樣的危害，這些食品或藥品就不能夠進入我們的身體，這是“無知所以有畏”；另外一種思維則反其道而行之，只要這些食品或藥品在服用的現階段沒有出現問題，那我們就繼續消費它們，直到問題出現、并且已經嚴重危害了我們的身體時，我們才可以叫停，這是“無知者無畏”。

之所以頻繁出現國外監管機構發布預警、國內監管機構沉默或者口徑與企業相似的現象，除了“監管體系不完善、比如藥品不良反應檢測體系至今尚未真正建立”等技術性原因，我以為：最大的區別，正在于有些時候，我們的監管機構迷失了方向，陷入了“無知就無畏”與“利益旋渦”的左右夾攻中。

美國食品與藥物管理局多次發布食品及藥品預警，并且禁止無充分數據證明其風險性的硅膠隆胸上市，正是一種清晰的認知：這些食品、藥品或美容用品在安全性方面的確具有“不可知”的不確定性；面對“不可知”，政府必須謹慎小心地對待，不斷提醒民眾事態的發展進程，充分保證民眾的知情權。這也是美國監管機構與民眾在此類問題上達成的最基本共識。反觀我們呢？中國民眾的思維基本與美國監管機構一致，就是一旦有“疑似”問題，許多人寧肯放棄消費，靜觀后事。企業出于自身利益考慮不斷發表“無事”聲明固然可以理解，但政府監管機構此時忙不迭地站出來“澄清”，就令人懷疑。在多次類似事件中，相關監管機構的說法總是自相矛盾，以含糊其詞的“消費者不必過分擔心”來搪塞。這正說明，監管機構同樣在這些問題上充滿了“無知”，無法掌握有關食品安全的確證信息，而它的定論，就是要讓消費者繼續“無畏”下去，把風險的皮球又踢回給了民眾。

更令人憂慮的是，明明“有知”而裝作“無知”。早在轉基因食品問題上，就有報道指出：目前許多國外轉基因食品巨頭頻頻公關國內有關政府機構，導致轉基因食品不但在國內通行無阻，而且至今不標明其轉基因身份，讓消費者在無知中無從拒絕。如果政府職能機構與企業形成心照不宣的“默契合作”，甚至有職能機構主動充當推廣某類產品的主角，把商業利益與權力捆綁到了一起，呈現在民眾面前的就是一個絕對失衡的最糟糕局面：所有人都被隔絕在了信息的屏障之內，外面的景象什么也看不到。這恐怕才是最讓人從心底里恐懼的。